雷鸣并不理会其它人的声音,他只是看向耿哲。
雷鸣想,之前中午的那几道问题,可能恰好是耿哲看过的,而这次谈论到古诗里的文人风雅,没有好的出身,你可怎么理解呢?琴棋书画、花鸟鱼虫、诗酒风流,面对这样的话题,雷鸣猜想,耿哲肯定是一头雾水,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雷鸣要的,就是把中午的场子找回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有才华和学识的人。
“我没有侮辱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比如说到酒,我们就可以以酒举例。古诗里的酒,不只是本性释放的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供你审视和把玩的对象,这要没一点文人趣味,贵族趣味,你们又怎么能理解呢?”
雷鸣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每一句话无不暗中体现着他不尊重他人的高傲的性格。
他转头看向四班的方向:“你们四班,来吧,给我讲讲古诗里的酒,作为审美对象的酒吧,你们恐怕都很少有喝好酒的体验吧,好酒是什么滋味,知道么?”
雷鸣的话里,火药味有点重,他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省里高官,他天生自视为贵族,向来瞧不起工农出身的人。
可此时,在这种公开场合说这样的话,明显是有些幼稚的表现,那是真实的观点,这观点却有些触碰到了道德的底线。
这时刚才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二班的孙可站起来,说道:“雷鸣你这话有些过了,人与人是平等的。”
雷鸣目光一转,望着有些激动的孙可,说道:“怎么可能?贵族永远是贵族。哦,我看你就很有贵族气质的样子,那你来讲讲古诗里的酒吧。”
这不是孙可擅长的话题,他无奈,只得忿忿地坐下。雷鸣看向四班那边,四班也没人要说的样子。雷鸣之前已经准备了几句和酒有关的古诗,以及品酒的知识,此时,敌人纷纷不敢出动,正是炫耀自己的大好机会。
“没有人可以讲么,四班也没有人才了么,那我就自己来给大家讲讲文人的诗酒风流吧……”雷鸣志得意满地说着。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
大家纷纷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发现了一个清瘦的男生。
“他是谁?”大家彼此交换着意见,下边很少有人认识他。
此时郑燕和李大奎的心跳都加速了,他们不知道耿哲只是出于意气,还是真懂那么多知识。
“耿哲,是你呀。嗯,好吧,说吧,想听听你的高见。”雷鸣道。
“原来他叫耿哲呀。”一个人说。
“看起来好土啊,能懂那么多么?”下面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雷鸣同学,”耿哲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能说出,古诗里多少具体的酒的名字?”
这个问题好像一道霹雳直接炸向了讨论会。
古诗里有几种酒的名字?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雷鸣愣在当场。
下面的各位同学也都在想,这叫什么问题,谁能知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劝君更尽一杯酒……”
雷鸣一点点回忆着,念叨着,他把和酒有关的诗句都想了一通,可实在是想不出更多和酒有关的名字来了。好在他的思维转换的倒是很快,他马上反问道:
“你不要拿这种偏僻古怪的问题吓唬人,主要是要懂鉴赏描写酒的诗句的美,这很重要,知道酒的名字,不重要。再说了,你,你自己能够说出吗?”
不知为什么,面对耿哲时,雷鸣就感觉到自己的气场天然就不足了,说话有些没有气势。。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
一句诗被耿哲悠然缓慢地念了出来,仿佛首音乐突然奏起,弥漫在这个并不大的教室里,声声入耳。
“这说的是桑落酒,俱今有1000多年历史,古法已经失传。因以桑落泉之水而得名,酒味醇厚,回味无穷。”
耿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时招山下叟,共酌林间月。这说的是松叶酒。”
“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万古醇酎气,结而成晶莹。这说的是般若酒。”
“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闪闪酒帘招醉客,深深绿树隐琉璃。
这说的是琥珀酒。”
“世间好物黄酷酒,天下闲人白侍郎。不负风光向酒杯,乱逐明月醉扶墙。
这说的是黄酷酒。”
“只树夕阳亭,共倾三味酒。这说的是三味酒。”
“忘情好醉青田酒,日落西山客忘归。这说的是青天酒。”
“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
这说的是竹叶青。”
“他乡共酌金菊酒,万里同悲鸿雁天。这说的是金菊酒……”
耿哲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一连说了十几种酒,说得全场安静极了,都静静期待他吟出下一句诗来,大家只是听着,却都似乎都感到了丝丝酒香,浓浓醉意。耿哲的话把大家引入了古典文化的胜景,说完后,耿哲自然而然地坐下,大家还沉醉在刚才的气氛里。
良久,教室里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好厉害呀。”许多少女纷纷倾倒在耿哲的学识面前了。
“天啊,他不会是老师吧,怎么可能是大一的学生。”
“之前都没听说过他,看来四班真是藏龙卧虎啊。”
“他是哪个宿舍的?今晚上我就找他去。”
“雷鸣完全败了呀,这都不是一个等级的呀。”
而在郑燕则眨着那农村漂亮女孩儿特有的大眼睛,对他说道:“耿哲,真争气。”
“耿哲,我要拜你为师啊。”李大奎也调侃道。
全场开始沸腾了一般地讨论起耿哲刚才的话来,雷鸣则尴尬地坐在座位上,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四班怎么可能出现古典文学修养这么高的人。
耿哲则只是坐在木凳子上,表情淡定,仿佛发生的这一切好像和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另一头,雷鸣呆坐在那里,木木的,愣愣的,仿佛讨论会刚开始的两个人,换了一个气场,换了一个形象。
中午食堂里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她叫溪涧,她也在场。她暗暗在心里道:“这位同学的学问,感觉不比爸爸差呢。我一会儿得找他聊聊去。”
耿哲接着站起来说道:“我背了好了古诗中和酒有关的东西,然而,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这不重要。”
耿哲的话,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就仿佛你用一个招式打败了敌人,却说那只是普通的一招,只是雕虫小技而已。此时敌人受到的摧残,难道不比挨打时还要重么?
耿哲本不想这样,其实他也觉得雷鸣是个才子,只是因为雷鸣太瞧不起普通人了,耿哲就是想好好治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