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迂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涑水尝令景迂续成《潜虚》,景迂谢不敢,然《易玄星纪》之谱,足以绍师门矣。景迂又私淑康节,惜其晚年之好佛也。然元城亦不免此。吕成公曰:「景迂虽驳,其学有不可废者。」述《景迂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亦谢山所特立。)
涑水门人(孙、邵再传。)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
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父,澶州人也,参政宗懿曾孙。元丰五年进士。东坡称其自得之学,发挥五经,理致超然,不践陈,尝以「文章典丽,可备著述」荐之。范公淳夫亦以「博极群书」荐之,曾文昭公亦荐之。先生慕司马文正公之为人,故以景迂生自号。文正着《潜虚》,未成而病,属先生补之,先生逊谢不敢。然文正之门,传其《太玄》之学者惟先生。又从康节弟子杨贤宝传其先天之学,和剂斟酌,以穷三《易》之旨;其于泰山孙氏之门,从姜至之讲《洪范》;不名一家。元符三年,知无极县,应诏上书言十事,其一曰祗德,其二曰法祖,其三曰辨国疑,其四曰归利于民,其五曰复民之职,其六曰不用兵,其七曰士得自致于学,其八曰广言路,其九曰贵多士,其十曰无欲速,无好名高。凡数十万言,大抵指荆公政事之非,绍述诸臣之谬。入邪等,奉嵩岳祠,监陜州集津仓。再请奉华岳祠,监明州船场。通判鄜州,提举南京鸿庆宫,知成州。先生气质刚毅,不以贬锢屈。其在关中,留心横渠之学。其在甬上,与丰尚书相之相唱酬。及守成州,岁旱,先生尽蠲其税。转运使大怒,欲减其分,先生持不可,遂丐致仕去。靖康初,召至京,除秘书少监兼谕德。已而以中书舍人兼詹事,渊圣以宿儒待之。先生学于温公,守其疑孟之说;又恶荆公,而荆公最尊孟。先生请去《孟子》于讲筵,钦宗从之,太学之士哗然,言者纷起。又力言三镇不可割,兼谏止饮宗不可弃汴京出狩,皆与当国者不合。又言荆公不应配享神宗,安得配享孔子。于是耿南仲既倾吴敏、李纲,遂言先生与许景衡二人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落职,提举西山崇福宫。胡文定公争之,不报。高宗即位,驰驿召许翰、杨时及先生三人即赴行在,未至,即授以徽猷阁待制兼侍读。先生少长承平,至是流离丧乱,避兵于高邮,于海陵,于建康,病甚。其在海陵,叹曰:「平生著述,悉为灰烬,惟《易》不可以已。」力疾追述旧作。建炎三年,卒于舟中,竟未得入见。遗言无得志墓。先生粹然儒者,惜乎晚年颇信佛氏之说,日诵《法华》,自称「国安堂老法华」,又称「天台教僧」。论者谓其盛时欲诋孟子,而老不自振。然其遗命,令子孙访类遗文,当以嵩山景迂生目之,则未敢背师门之传也。所著有《易商瞿大传》、《易商瞿小传》、《商瞿易传》、《商瞿外传》、《京氏易式》、《易规》、《易玄星纪谱》、《晁氏诗传》、《诗论》、《晁氏书传》、《书论》、《晁氏春秋传》、《春秋辩文》、《春秋年表》、《中庸传》、《古论大传》、《论语讲义》、《壬寅孝经》及《五经小傅历谱》,凡十九种,皆经学。余书尚十余种。晚年海陵着《周易太极传》六卷,《因说》一卷,《外传》一卷,今惟《易玄星纪谱》、《易规》、《中庸传》见《景迂生集》中。(云濠案:先生所著文集又名《嵩山集》,别有《儒言》一卷。谢山《学案札记》载先生《古易》十二卷,《易规》一卷,《京氏易式》一卷,其《太极传》、《外传》、《因说》与传同。)
祖望谨案:昭德晁氏兄弟大率以文词游坡、谷间,如补之、咏之,冲之皆盛有名,独景迂湛深经术,亲得司马公之传,又为康节私淑弟子。其攻《新经》之学,尤不遗余力。世但知推龟山、了翁,而不知景迂更过之。《宋史》乃为补之、咏之作传,而景迂失焉,陋矣!
儒言
《六艺》之志在《春秋》。纷然杂于释、老、申、韩而不知其弊者,不学《春秋》之过也。
祖望谨案:《儒言》中所述,大抵为《新经》而发。
皇道帝德,出于《尚书中候》,纬书也,嘉佑学者未尝道也。孔子定《书》,断自二帝,何皇之贵、武陵先生、刘道原皆云然。
祖望谨案:武陵先生,龙昌期。
克己之言,则尝闻之矣;胜物之言,未之闻也。苟志以胜物,则枯木朽株皆吾仇也,其为有位之害则又大。
极高明而道中庸,一物也。或者既以一事极高明,又以一事道中庸,不亦戾乎!广大、精微亦然。
凡变律乱常,则不当乎人心。昔公孙禄斥国师秀颠倒《五经》,毁师法,宜诛以慰天下。候景陈梁武之失曰:「敷演《六经》,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当彼时犹有是言。彼乘势怙力以肆说者,果谁欺!温公曰:「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若众人射之,其中者多。」此公天下之言,顾肯伸己而屈人,必人之同己哉!
害辞未至于害义,害义未至于害教。害教,则三纲五常绝矣。谓天不足畏,凶德不足忌,百姓或可咈之类,其害教柰何!
指鹿为马,一时跋扈之言也。颠倒破坏先王之格言,以天下为鹿而指之也,不亦甚乎!
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则不及体。体用所自,乃本乎释氏。
博学而不阙疑,则诬先哲而欺后生。
崔浩威震宇内,其《五经》之注,学者尚之,至勒为石经。浩诛之后,无一人称道其说者,则前之所传者非经也。
荀卿之弟子与叔孙通之弟子皆以其师为圣人。范阳祀安、史,亦曰「二圣」。
祖望谨案:此诮蔡卞之以荆公为圣也。
贞观诏修《五经正义》,用以取士,而两汉以来诸儒之说存而傅者不过十之二三。逮今《新义》之行,而所传十之二三者又不知何在矣!
于《诗》、《书》自为一说以授学者,观其向背而宠辱之,使之靡然趋己,较之焚书坑儒,其术更有善焉。
(梓材谨案:《儒言》与《晁氏客语》,谢山稿底杂入《景迂集》中,今各表而出之。)
景迂生集
使《周礼》而尚完,王者犹损益之,况残伪之物乎!(《辩诬》。)
祖望谨案:景迂谓《周礼》为新室之书,曰《诗》、《书》但称四岳,新室称五岳,《周礼》亦称五岳。类此不一。
惟通人有蔽,夫三先生者,亦岂无蔽哉!明道取人太吝,横渠轻视先儒,伊川时出奇说,亦不可不知也。
今之配享孔子者,以讲说文字为功,谓刘向于汉强聒,商鞅能必行其令。释、老、申、韩之说,杂然并传《六艺》中。(以上皆《答袁季皋》。)
郑康成说「中庸」曰:「用中为常道也。」质诸安定先生、温公皆然。新学始析中庸为二端,伊川亦畔二先生之说,他人何望哉!(答《朱仲髦》。)
(梓材谨案:《儒言》、《晁氏客语》之外,谢山所节《文集》七条,今移入《庐陵学案》者一条,移入《新学略》者二条。)
晁氏客语
志于道德,功名不足论也。志于功名,富贵不足论也。志于富贵,则其与功名背驰亦远矣。
事固有其理昭然而横辩之胜不可折者。人皆以辩胜者为然,未可谓知言也。
古人顾是非,不顾利害。若顾利害者,古人所耻。今人并利害亦不顾。古人责名必责实。但责名者,古人所耻。今人名亦不责。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事君如国人」,此为君而言也,非为臣者所以责君。「父子之间不责善」,此为父而言也,非为子者所以责父。
无为其所不为,能正其行而已。无欲其所不欲,则能正其心者也。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
《礼记》除《中庸》、《大学》,惟《乐记》为最近道,《表记》亦近道。
名数之学,君子学之而不以为本。
论理,论己之所当为,须从根本上论。论事,论人之所当为,须就事势上论。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物,其终至于丧己。
柳,荀子之说也。湍水,杨子之说也。
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如恕。
《中庸》之书,学者之至也。其始曰「戒慎」、「恐惧」,盖言诚也。
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圣人之道也。善得圣人之意者,不取其。
古者卜筮以决疑也,今校其穷通闻达,亦惑矣!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晁氏客语》二十条,今移入《高平学案》者二条,移入《荥阳学案》者一条,移入《陈邹诸儒》者一条。又一条引陈述古云「人不可为人所容」,与《古灵学案》复出,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