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曰:李先生初间也是豪迈底人,到后来也是琢磨之功。在乡若不异于常人,乡曲
以上底人只道他是个善人。他也略不与人说,待问了方与说。
又曰:李先生涵养得自是别,真所谓不为事物所胜者。古人云「终日无疾言遽色」,他真个是如此。如寻常人去近处必徐行,出远处行必稍急;先生去近处也如此,出远处亦只如此。寻常人叫一人,叫之二三声不至,则声必厉;先生叫之不至,声不加于前也。又有坐处壁间有字,某每常亦须起头一看,若先生则不然。方其坐时,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则必起就壁下视之。其不为事物所胜,大率若此。
又曰:先生少年豪勇,夜醉,驰马数里而归。后来养成徐缓,虽行一二里路,常委蛇缓步,如从容室中也。
又曰:李先生终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无隤堕之气。
又曰:李先生居处有常,不作费力事。所居狭隘,屋宇卑小。及子弟渐长,逐间接起,又接起厅屋,亦有小书室。然其齐整潇洒,安物皆有常处。其制行不异于人。亦尝为任希纯教授延入学作职事,居常无甚异同,颓如也。真得龟山法门!
又曰:李先生不著书,不作文,颓然若一田夫野老。
又曰:先生说一步,是一步。如说「仁者其言也讱」,熹当时为之语云「圣人如天覆万物」云云,先生曰:「不要如此广说!须穷『其言也讱』前头,如何要得一进步处。」
(梓材谨案:此下有一条移入《和靖学案》。)
又曰:人若着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人不可堪者,持以自比,亦可以少安矣。」始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以上皆朱子语。)
问延平先生言行,朱子曰:「他却不曾著书,充养得极好。凡为学,也不过是恁地涵养将去,初无异议。只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
赵师夏曰:李先生不特以得于传授者为学,其心造之妙,盖有先儒所未言者。
王深宁曰:延平先生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
献靖朱韦斋先生松
朱松,字乔年,婺源人。政和八年同上舍出身,为政和尉。父森卒于官邸,贫不能归葬,即葬其邑。服除,调尤溪尉,监泉州石井镇。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历校书郎、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转司勋、吏部两曹。上书谏和议,出知饶州,未上,请祠。十三年,卒。先生初以诗名,继而契心于贾谊、陆贽之通达治理。及得浦城萧子庄、剑浦罗仲素而师之,以传河洛之学,而昔之余习尽矣。尝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两端而已。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譬之射焉,失毫厘于机括之间,则差寻丈于百步之外矣。」其所善者,同学李侗、邓启之外,则有胡籍溪宪、刘白水勉之、刘屏山子翚。将卒,属其子元晦熹往受学焉。后以子贵,赠通议大夫,谥献靖。着有《韦斋集》。学者称韦斋先生。
韦斋文集
顷来尤溪两月,虽获拜邑中之士,而未详也。索居深念,惟小人之归是忧。乃有识明志高、杰然自拔于流俗如吾友者,其为欣幸,未易具道。夫仕而忘学,如农夫快一朝之饱而释终身之耕,殍于沟中,可立而俟。然则仕而志学,犹饱而念耕,亦不足道也!抑闻之先生长者,《礼记》多鲁诸儒之杂说,独《中庸》出于孔氏家学。大学一篇,乃入道之门,其道以为欲明明德于天下,在致知格物以正心诚意而已。其说与今世士大夫之学大不相近,盖此学之废久矣!自周衰,杨、墨虽得罪于圣人,然乃学仁义而失之者。至申、韩、仪、秦之说胜,而士始决裂圣人之藩墙,以阿流俗之所好,至汉文、景之盛未衰也,以至于今。盖尝有以斯文为己任,起而倡之者,然世方婴于俗学以自强,屹乎其不可攻也。某方急于禄养,未能往究其所学,是以或闻吾友之言,凛然敬叹,若居夷而闻《雅》,虽未详其节奏之工,然卓然于吴歈楚谣之中而不可乱也。《书》曰:「知之非艰,行之维艰。」夫问涂而之盲,则知亦岂易哉!以吾友之明,苟以德为车,而志气御之,则朝发轫乎仁义之涂,而夕将入大学之门,以躏中庸之庭也!(《答汪德粲书》。)
学未有无师者也。学而无师,虽不无一至之得,责之以远道则泥,质之以大方则惑,用之趋时合变,则胶戾而无所合。是妄意臆决之说,虽复惫精疲思,而道日远矣。然生晚地寒,无东西南北之资,闻先生长者之风,而不及瞻望下风者固多。孟子曰:「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呜呼,此非独友说,亦师说也。窃闻往者三川之间,程氏兄弟推本子思、孟轲,以《中庸》为宗,而司马文正公考正经史,深于治道,皆卓然有功于圣人之门。盖尝诵读其诗书,考质于师友而闻其略矣。夫达天德之精纯而知圣人之所以圣,诚意正心于奥窔之间而天下国家所由治,推明尧、舜、三代之盛,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者,始于夫妇,而其极也察乎天地。此程氏之学也。尊德教,贱功利,奖名节,端委庙堂则忠信恭俭足以刑主德于四方而朝廷尊,燕处于家则孝友廉让足以化其其国人,其酌古以准今则治乱存亡之效如食粟之必饱,食堇之必毙,此司马氏之学也。程氏之门人,其高弟称谢氏,不及见也。新郑晁公尝受学于司马之门,往以事游郑,拜晁公于溱、洧之上,时方冥惷,不能有所质问,而今皆逝矣!古语有之曰:「想望丹青,不如式瞻仪型;讽诵诗书,不如亲承风旨。」(《上谢参政书》。)
韦斋语
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垂训,所以防范其间者,未尝一日少忘。
士溺于俗学,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成败之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闇于舍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宜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置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于冥冥之中,一朝有急,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御危辱陵暴之侮,则庶几神器尊安,而基祚强固矣。
宗羲案:豫章称韦斋才高而智明,其刚不屈于俗,故朱子之学虽传自延平,而其立朝气概,刚毅绝俗,则依然父之风也。
附录
先生自谓卞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早夜其间,以自警饬。由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
金使议和,先生与史院同舍胡珵共疏曰:「彼方吞噬未厌,而一旦幡然与我和者,纽于威以侮我耳!又虑我畜锐,而为和之说以挠我耳!彼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厌,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敌使请和之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而执事者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昔项羽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唯高祖不信其诈谋,不为之屈,日夜思所以图楚者,卒能蹙羽于鸿沟之上,使其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可以观其计之得失矣!」
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钞口诵,不懈益虔,盖玩心于义理之微。而放意于尘垢之外,有以自得,澹如也。
先生性孝友,与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接引后进,教诱不倦。闻人之善,推借如不及。至于奸佞嵬琐、简贤附势之流,则鄙而远之,不忍正视其面。晚既属疾。手书先诀于屏山、籍溪、白水,属以其子往受学焉。
百家谨案:程太中能知周子而使二子事之,二程之学遂由濂溪而继孟氏。朱韦斋能友延平与刘、胡三子,而使其子师之,晦翁之学遂能由三子而继程氏。卓哉二父,巨眼
延平门人(胡、程四传。)
文公朱晦庵先生熹(别为《晦翁学案》。)
承议罗先生博文
罗博文,字宗约,沙县人。以奏补福建司户参军,调静江府观察支使,知瑞金县。张魏公浚都督江、淮,辟为干办公事。汪玉山应辰辟蜀中参议官。累迁承议郎,自请奉祠。干道四年卒。先生于佛老之学,能究其所以然。后从张魏公问行己之大方,魏公手书所为《敬说》以授之,先生守之终身。已从李延平,得闻河洛所传之要,多所发明,于是喟然叹曰:「儒佛之异无他,公与私之间耳!」由是自信益坚。
宗羲案:朱子与宗约,在延平门人,最为契合。然朱子之交宗约,在延平没后,宗约寻又入蜀,其相与不过一二年耳!宗约于蜀中得豫章《议论要语》,曰:「归当以示友人朱元晦而审订之。」则其所推服,朱子而外,无人焉。乃宗约卒于途中,此言遂成虚语,可叹哉!
百家谨案:朱子《文集》中有宗约行状,而《道南源委录》中称:「宗约年未三十,一榻萧然,屏远声色,大为朱子所敬服。」
刘先生嘉誉
刘嘉誉,字德称,长乐人。受学于延平。子世南,从林之奇游。
韦斋家学
文公朱晦庵先生熹(别为《晦翁学案》。)
刘氏家学(胡、程五传。)
司理刘先生世南
刘世南,字景虞,嘉誉子。少从三山林氏游,与吕东莱为友,秉礼蹈义。乡党敬之,官吉州司理参军。子砥、砺。(参《闽书》。)
童科刘先生砥
童科刘先生砺(并见《沧州诸儒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