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虽然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漫长且满是痛苦,但是他告诫自己,他必须站起来,因为他有了要保护的人,他不能再拖累她,他要千百倍地回报她,用自己的一切!
他搬回正房的时候,她满是担忧地一遍遍地问他,“大哥,你行么?你可以么?”
他笑着说,“你看你,总说我能行,现在又这样!”
“不是,不是,”她急急地解释着,小脸涨得通红。
他从后面拥了她,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很厉害的,你也要知道。”她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了,肚子越来越大,他只能从后面抱她。
他又何尝不贪恋那些有她陪伴的夜晚,但他真是怕她休息不好。他原本一向少眠,年轻时就是个精力充沛之人,生病时更是可以几日几夜无眠,现在病虽然好了,睡眠时间却越发地少了。
她原本就贪睡,可能是因为年轻,也可能是因为体质,怀孕后就更是能睡到惊人。他在她身边,他一动,她就紧张,她总想着要照顾他,怎么可能休息得好?
他搬到正房后,晚上她总来看他,睡眼朦胧了,也不肯走,他只好抱她回去。又怕夜里院子里冷,从院里过时让她着了凉,就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都待在南房,陪她聊天,等她睡熟了再离开。
每天早上,她一醒来总会急急忙忙地往正房里赶,有时连外衣都顾不得披。他就每天早上,守在她的床边,等她一睁开眼睛,就向她汇报,“我很好,很健康,饿得不行,已先吃过早饭。”
她便笑了,已经胖胖的小脸上,有肉肉的笑纹。他真爱看她笑的样子,不,他爱看她任何样子,只是她哭的时候,他很心痛,好在她现在已经很少哭了。
起床后,他去前院打了会儿网球,出了一身的汗,很舒服,然后洗澡换衣服,吃过早饭,就拿了本书去南房等蕊蕊醒来。
她醒来时,看他正坐在那里看《孕妇菜谱》,心里轻叹。他这个人,真是本性难移,他生命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照顾别人。他自己刚好一点儿,就开始照顾她,直到上个月,他搬去正房之前,已经把所有的家事都揽了过去,什么都不让她干。
他对人的那种好,和阿恒简直就是如出一辙,想想也是,阿恒不仅和他血脉相通,本来也是他一手带大,象他,那是自然。
而他照顾自己就不行了,不仅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还讳疾忌医。他从来就不承认自己有病,只是承认他那段时间确实心情不好。
他好转了以后,她想带他到医院做个专业的心理测评,看看他已经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以后要怎么继续治疗。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他做的只能是心理安慰而已,有病到医院去,才是正途。
可他就是不去。
没办法,她只好又把心理医生请到了家里,可他还是不理人家,她只得使出了杀手锏,掉了几滴眼泪,他这才答应,不过有个要求,要她在旁边儿陪着。
她本以为,他是不信任别人或是在担心害怕什么,才让她陪着,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连三天,他侃晕了三个心理医生,他一个人一天说的话,比三个医生加起来说得还要多,还要精彩,他甚至还给医生做起了测评,让她去了解医生的个人情况,看他说的对不对。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都对。
他温和地对她笑道,“蕊蕊,现在你相信了吧,我比他们强,我没病,他们要是有病,我倒是可以帮他们治治,不过,我没那功夫儿。”
面对这个结果,她简直是哭笑不得,她这才明白,他让她陪着的用意,他在用事实说话,证明给她看。她想再问问专家的意见,他要求旁听。结果人家告诉她,有些抑郁症患者的智商的确非常高,这种情况只能多观察,这下连她都觉得郁闷了,他却“哈哈”大笑。
然后,他轻声对她说,“蕊蕊,我要是真的有病,也只有你才能治得了,别再问他们了。”她正在懊恼当中,想着再想什么办法,根本就没理会他话里的深刻含义。
见她醒来,他问,“睡好了么?”
她懒懒的,又见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没什么要担心的事,就不想起身。他笑她,“你这么个睡法儿,就不会饿么?”
她白他一眼,刚要还嘴,电话响了,是罗永浩。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罗永浩了,随着穆宇寰的好转和她怀孕月份的增加,穆宇寰基本上不愿意让她再出门了,怕她出危险,反正家里的院子也很大,她散个步,做个运动什么的,都很够用。
而她现在也不需要再到罗永浩那里去休息了,她在家里就能休息得特别好,睡在阿恒的床上,大哥在旁边守着她,她感到分外安心。不过她和罗永浩还是经常通电话的,他很牵挂她,而她除了牵挂他,还牵挂着豆豆和公司。
听着她和罗永浩愉快的交谈声,穆宇寰默默地走出了南房。吩咐完准备午餐,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正房客厅里。他知道他不能回南房去,因为她和罗永浩的电话一定还没打完,他现在过去,她倒是不会说什么,但难免会讨厌他,他不愿意做让她讨厌的事,他只想让她喜欢。
她和罗永浩的交往,一直就不背着他,当看到他有兴趣时,她还会给他讲讲,阿恒刚去世时,罗永浩是怎么照顾她的,以及现在罗永浩在为他们做什么。
她不知道,随着他一天天的好转,他对于她和罗永浩的交往,越来越介意,越来越感到不舒服。他总是想,他们还有什么需要罗永浩的地方,他怎么才能阻止他们的这种交往。
有交往也可以,毕竟还有豆豆,不过他总觉得他们现在这种交往太亲密了,他不喜欢,不,不是不喜欢,是感到难受,很难受!
他知道,他在嫉妒。
嫉妒这种情感体验,是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体会到的。他穆宇寰对于喜欢和想要的东西,从来就只有两个字:拿来!
尤其是女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有哪个女人是他想要,却没得到的,包括小妹。小妹活着的时候,就是他的,后来她死了,他也只有伤心,没有嫉妒,他嫉妒谁去呀?
所以当他第一次感到嫉妒罗永浩时,他不知道这是嫉妒。他只是下意识地用行动,去阻止他们之间的这种交往,结果他很成功,他做到了照顾好蕊蕊,让她没必要再去和罗永浩见面,他很开心。
可他们还在通电话,而且是非常频繁地,长时间地通电话,他又开始不舒服了。
这时他才去想,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终于明白了,他在嫉妒,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蕊蕊。他不敢想象等到有一天,蕊蕊离开穆家,离开他后,他要怎么活下去。每当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打冷战,非常焦虑。
现在他们又在打电话了,他就又开始焦虑了,他不自觉地推测着他们谈话的内容,想象着蕊蕊此时的笑容,而那笑容不是给他的,是给罗永浩的。
他想啊想啊,心烦意乱,头痛无比,两个太阳穴“突突”地跳,象要涨裂般的疼。他只好用两个大拇指使劲地按着,希望这阵疼痛快点过去。
蕊蕊打了会儿打电话后,忽然有些不安心,她静静地分辨着周围的声音和其他信息,感觉不到穆宇寰的存在,就不由自主地想,他干什么去了?这一想,就走神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