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的下午,他接待了一位患者,让他印象深刻,他觉得很有必要做为典型病例,和学生们探讨一下。可惜的是,问题依然严重的患者,没接受复诊的建议,这让他很不安。要知道,让一个心理状态极度不稳定的人,混杂在日常生活中,继续接受各种刺激,无论对患者本人,还是对她日常接触的人,乃至对整个社会都是不负责任的。
所以一接到医院方面的消息,他立即决定接诊,哪怕耽误休息时间也在所不惜。他每周只接待两位患者,不,即使他接待过更多的患者,也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位病人的情况,因为她实在是特殊。
“我在过两人生活时,感到疼痛,我接受了完整的仔细的身体检查,我非常健康,我试过忍受,但是很痛苦,我忍受不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需要帮助。”
她进门时步态优雅,流畅地入座,坐好后就开始陈述,语气和缓,条理清楚。这在患者中是很少见的。
通常的患者进门后都很紧张,需要一定的缓冲期或医生的帮助才能进行述说,无法讲述的病例也很多,叙述混乱,时断时续,情绪失控,更是正常现象。
而她的表现则充分说明,她心智成熟,受过良好教育,自我控制能力超强,可她叙述的问题却情况少见程度严重。这是典型的姓冷淡症状,从她外观推测出的年龄,让他首先想到,她可能曾经,也很可能正在,受到侵犯。
从没有过任何被侵犯的经历,自由恋爱,自愿结合,合法婚姻,婚龄三年,已生育一个孩子,有过和谐经历,对方身体健康,没有不良习惯和特殊嗜好,生活条件优越,彼此关系安定,没发生过影响感情的突发事件……
听着她的娓娓讲述,许教授越来越感到吃惊。在如此平静的表面下,她能产生这么明显的症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有着长久和强烈的压抑。
一般来说,女性的姓冷淡问题往往被人忽视,包括患者本人也是一样,由于女性在姓行为中的被动地位,可以让她们在不愉快的,甚至有些痛苦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既定任务,而不被发觉。
尤其是婚后的女性,对这个问题的忽略程度更是惊人。而现在她能明确地表示出,尝试过忍受不得不请求帮助,可见其痛苦是何等巨大。
再联系到她超强的自我控制力,不难想象她的抑郁已如火山般猛烈,那要多久的积累能达到?这么年轻的女孩,拥有的却是强烈自制力下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尝试让她讲述一下,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经历,她拒绝了。“我认为那些和这件事没关系。”她这么解释自己的拒绝。
“压抑会形成习惯的。”他温和地劝说,“如果你没有把握顺利倾述,也可以尝试一下催眠疗法,当然必须得经你同意和配合,你愿意找出答案么?”
“我不愿意做催眠,但我很想知道,我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了?”她开始显得急躁,被困扰的状态明显,不过她再次控制好自己,变得看起来平心静气。
做为心理医生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控制会造成更大的压力。
“心理医生不是救世主,事实上,除了你自己没人能挽救你,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改变不了什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你了解你自己,很多东西还要你自己去面对。”
他停了一下,看到她的表情变得悲伤,泪水缓慢地流了下来,她开始释放了,这才是正常现象。
他继续说:“你身体的反应在告诉你,你不喜欢做那些事,或者说,是不喜欢和他做那些事,你的精神力量很强,自我控制能力也很强,于是你的潜意识不得不,通过身体的疼痛来告诉你:你、想、离、婚!”
他的话很明显地刺激了她,她变得激动起来,“我不能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我从来没想到要离婚……”她的语气急促,仿佛和什么人在争辩,越来越的泪水奔涌而出,她泣不成声。
他安静地等待着她平静下来。
“我不能离婚。”这是她平静下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压抑让他对她很是怜悯。
“您帮我治疗一下吧,能让我过正常生活就可以。”她重新掌握了对自己心灵的控制权。
“你爱他么?”他再次攻击她的内心堡垒。
她沉默不语,苦苦坚守。
“如果你爱他,那就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治疗。如果你不爱他,你让我给你治疗什么?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希望我把你治疗成这个样子:面对一个男人,无论你对他有没有感觉,都可以和他顺利进行。你觉不觉得这听起来,象是特殊职业?你真的想让我把你治疗成这样么?”
她愕然,再次被震动。
他深深地望着她。
她缓缓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离开,对他复诊的建议恍若未闻。
下午三点多一点,乔颖睿就到了医院,她想让自己先镇静一下。没想到先前的两位患者治疗得都很顺利,她几乎没怎么等待,就被请了诊室。进门前,她深呼吸。
“您还记得我么?”
许教授点头。
“我这次来,是因为我下了决心,你帮我治疗成‘那样’吧!”
“我不能。”
“为什么?你开些药,让我能正常起来。”
他看着她,她的情况比上周更糟糕了,看起来非常憔悴,好在她还能来复诊。
他缓缓开口:“我不明白你说的正常是什么意思,恰恰相反,我认为你现在的状态才是正常的。那种药不需要我来提供,你可以很方便地在药店买到,那是给不正常的人,在不正常的状态下使用的,你明白么?”
她困难地思索,继而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姓药?”
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望着她。
“你认为这能解决问题么?”他继续问她,然后又很快给出答案,“这样做只能让你的问题,变得更严重。”
“能有多严重?”她的反问急促,却虚弱无力。
“很严重。你可能无法正常生活,我是说,包括与此无关的其他日常生活。还可能,死人!”
“死人?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能死人?”
“为什么不可能?当一个人心理出现强烈异常的时候,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失控状态下的自伤和攻击,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怎么不会死人?”
她想起自己有过要跳楼的瞬间,不由得瘫倒。
“你得帮帮我,我需要帮助……”她喃喃,似在自语。
“我无法帮你,但是有人能帮你。”
“你要帮我介绍另外的医生?”
他摇头。
“其实,最能帮你的,就是你自己。”
“我要怎么做?我可以配合治疗,我愿意接受催眠。”
“不急,我们慢慢来,先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你过得好么?”
“不好。”她坦然承认。“我试过用其他方式做事,结果很糟糕,我觉得象生了一场大病,非常难受,差点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