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相信这些?
相信,怎么不信!三生石的传说,我都信。你不是说过么,将我的一生刻在石头上,然后攥紧我,永不离弃。我也将这么做,永远攥紧刻着你生命线的石头,一生一世!
你忘了黄羲么?
她不是将我刻在石头上的人。
你相信一块石头?
我相信!
吴德民的那块玉石,我将它扔到河里去了。哼,上好的羊脂玉啊,你现在有钱也不一定买到的精品,我却把它扔到河里去了。因为什么,因为它一文不值!
那是他使人刻的没有爱情的玉石,可你的不同,真的,俞梅花。以前,我不懂你知你,所以有些东西我没有珍惜。现在,我明白过来了,我一定会珍惜在石头上刻着生命的人。
来生吧,宁捷,我的那石头,现实已经不能说明什么了。就为了来生,刻着也是为了来生,行么!俞梅花热切地眼光看着我说。
你说什么都行。来生,今生,就是前世前前世都行,怎么都行!
别,别这么说话,虽然这是我热盼的话儿!但你当真说出来,我又受不了。俞梅花黯下神色,流了泪说。
梅花,世界上的颜色,不只有黑和白,还有其它五彩颜色。爱情也是如此。一纸婚书,真像你说的那样不能约束什么,我现在信了,真的信了。它不能约束我爱你,不能阻止我对你的疼惜,不能……
不要说了,宁捷,你还是我过去说的,端着豌里的,又瞧着锅里的,你怎么变成陈世美一样的人呢!
梅花……
是,我是这么说过,可这样的话来,只许我说,或者我们女人说。你们男人没有资格说,你知道么!
我顿时无语凝噎。
天色微明,已能清楚地看到晓雾的流动。
盯着俞梅花进入她的帐蓬后,我回到自己的帐蓬里。
拉开帐蓬的拉链,蜷着身子我钻了进去。黄羲侧着身子躺在睡袋里,我小心地钻进自己的睡袋。
但她还是醒了,她坐起来低着头注视着我,我看到她脸色苍白。
怎么舍得回来?她冷着脸问。
我不知道她看到什么,想说什么,只好沉默。特定的条件下,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回答我!她提高了声音。
我无法回答她,更想,黄羲对我的质问,隔着一米远的那边帐蓬里,俞梅花不会听不到,于是,心阵阵收紧,索性闭了眼,由着她说。
算是给我留足了面子,黄羲没继续吵,只默默地坐着。帐蓬里响起轻微的抽抽泣泣声。
躺在黄羲身边的宁捷,完完全全变成一幅躯壳。我想。
心往海底里沉,一直沉,沉到深不见底之处。不管马里亚纳海沟深处或江河深峡谷底,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窒息,都看不到光明。
被喧嚷声吵醒,我听到黄羲的笑声。
打开帐蓬侧边的帆布窗,黄羲正跟俞梅花开着玩笑,边收着俞梅花的帐蓬。俞梅花看似一点也不疲倦,抿着嘴,脸色平和,根本看不出一个来钟头前还跟我彻夜长谈着。我摸了一下嘴唇,还是温热的。她告诉我要回去时,吻了我。那时,我睁着眼睛盯着她的脸,直到她宝石蓝般的眼睛也睁开。她松开我,说,水声真大,快淹了我。然后俯下身去,手指划愣了一把水,站起来,一手抓紧我的腰,一手的指尖在我嘴唇上划着。她的身上有微许茉莉的香味,淡淡郁郁,手尽管沾了山泉的清凉,但也如她嘴唇般的温润。她抿嘴一笑,说,我嘴唇上弄了口红的,女人都很敏感。
帐蓬里茉莉的味道柔和地舒展着,。
黄羲特别喜欢玖瑰,她以为玖瑰颜色鲜艳夺目不说,在众花中,香也是排得上号的。平日里,她用的多是玖瑰香型香水。可是,她在帐蓬里那么久,我闻到的却全是茉莉的香味。
我重新躺下,手枕着脑袋想今天的打算。黄羲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待人好时,热情似火;可真要伤了她的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不像俞梅花做事那样无理可循,她要么这样要么那样,忽惊忽喜忽闹忽啼不是她的性格。
你让她以德报怨,她是决计做不了。
让我吃惊的是,她却做到了。她像没事人似的在我们中间说话吵闹,一时兴起时,还让我们在刻着大红双喜字的夫妻石前合影。她说,让我们补一张有意义的结婚照。但她说话的神态,决不像是揶揄我们,很诚挚的样子,让我和俞梅花很不自在。我们当然不答应,陈警官也说这玩笑开大了,但黄羲决计不依,一定要我和俞梅花按她说的那样做。没法,按她说的,我和俞梅花在双喜石前合了影。
黄羲笑了,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直到当晚回家,才知道她的用意。我跟她铺好被褥,扶她在床上躺下,她说,现在,我不亏欠你们两个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你们不是也合了影么,这名正言顺的,省得偷鸡摸狗!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搂也搂了,亲也亲了,话也讲个天明,我就是死人,你也得尊重我才是!
对不起。我红着脸说。
她不理我,闭着眼,脸上怒气冲冲的样子。但不久就转着要沉沉睡去了,可能太累了吧,长时间的不理我,不听我任何解释。当然,我知道我的解释太苍白,也太虚伪,自己真的对俞梅花动感情了,那种感情是无以言状的、身不由己的,还用什么解释!
俞梅花抱着我,她说她爱我,完全身为你婚姻外的局外人般地爱我。她泣着说,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唯有我。她一见我就爱上了,因为,我像她的哥哥,像极了她的哥哥。
那时候我震惊了。
她谈到了死亡,说虚无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除了我之外,她已经处于一种虚无状态。
就当我不存在吧,她说。我只是你梦里的人,无论怎样,事实上不存在的人。如空气,不,如真空。
她的身影如此迷幻,又如此清晰,已深入我的内心。我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要么死亡,要么照顾她一生一世,黄羲,还有世界上所有人事物事,都不将存在。我亦如空气,不,如真空。
俞梅花,你已经融入我的身体里了,我心里长叹着。
在黄羲面前也是这么长叹着。
我是如此的对不起人,大概真的要死了,我悲哀地想。
黄羲却没有真睡着,房间里又传来她梦呓般的声音,她说,你如果真的爱她,我也真的把你还给她,我有你的孩子,够了!
我俯下头看黄羲,她泪水已经在脸上开成一枝珊瑚。
我替她拭掉,她闭上眼,侧翻了身子背对着我。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她说。
问吧。
说心里话,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个问题很俗,但我还是要问。
我没有回答她。
我明白了,黄羲说,其实,你是位非常自私的人,真的。
被黄羲说开了,我仿佛打掉了心里的枷锁,经常偷偷的和俞梅花约会。
在俞梅花家里,我们经常拥抱,接吻,或者干坐着对视,有时不说一句话。但我不会和俞梅花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俞梅花不许,我也竭力忍住。晚上九点,我会准时回家,因为晚上九点半前,我一定得回家,否则,黄羲母亲那我不能交待。
黄羲说她在等着离婚的日子,但在孩子周岁以前,她不容许我把离婚的事跟大人说,哪怕透出一点风也不行,她不想让父母指责她将婚姻看成一场游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