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我和俞梅花相约在红石嘴那边的小酒馆里。
我问她陈警官的事。
很好啊,他!
他经常找你么?
是的。俞梅花说。看我犹疑不定的表情,她又解释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现在,除了你之外,就是他对我好了!
他对你好?
对啊,不过,可不是那样的好,我当他是亲弟弟。
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
也不全是。
那天,他为什么那么晚找你?
他经常那么晚找我,你也知道,他是个刑警,很多时候,他要执行任务。为了看望我,他有时路过那,就会到我那坐一下。
说实话,梅花,你认为他喜欢你么?
什么,喜欢?你不是说笑吧,这怎么可能!我大他三岁,拜托!
如果他真喜欢你呢?我说的是如果。
神经病,不跟你说了。俞梅花抿嘴冷哼道。
我回到黄羲家。
黄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着脸儿。我的目光从她身上绕过去,但她的话却抓住我,说,宁捷,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你看看你,每天都不回来吃饭,飘在外头的,你不要忘了,家里还有怀着你孩子的女人。
妈,我工作忙!
你忙不忙我不知道?别以为就你有眼睛,别人都不是瞎子。
印象中,还是黄母第一次对我生气。以前她心里也许有,可是却表现不出来。
黄羲怎么了?我去看看她。
站住!
我只好停下脚步。
你今天在哪吃饭?
没到哪!我说。边想,你又不是千里眼,哪能知道我在哪吃饭。
你还瞒我!黄母厉声说。
妈……
别叫我妈,要么你喊别人妈去,对了,她没有妈!
我没吭声,冷着脸听着她说。
你看看你,三天两头往人家那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当我家黄羲是什么人!
我忍着她说,心里很是烦燥。
她继续说着,并将这责斥上升到人性及品质的高度,然后又转向我的事业心和进取精神的不足,总之,把我教训得够,那一句一句的骂声,好象注了气的氢气球,一直往上升,无休无止。
黄羲从楼上走了下来,很奇怪,她竟然在家。我以为我是在这里接受特训,原来,还有一位旁听的。
妈,算了,不要再说他了。黄羲说。
心疼了?
妈,黄羲撒娇道,该说的您都说了,他如果还是不听,您说万句也没用。
那就说两万句,三万句!
好了,妈,我要他洗澡去。黄羲扮了个鬼脸儿说。然后,拉着我上楼去。
我进了卧房,闷闷不乐地开了电视,坐在床沿上无聊地看着。身后没了声息,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回过身去,坐在床前的黄羲,她脸上乌云密布,漫过桃红般的秀脸。
整么了?
你说怎么了!
我只好立起身子到她跟前,扶着她的肩膀对她说,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当初俞姐也相信你,可你……
这句话如雷轰耳,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口里说出的话。
见我呆愣的样子,黄羲心“软”了。好了好了,我暂且相信你,省得你成了呆子。说着,她把我推入内卫间,三下两下剥去我的衣服,开了热水,然后出去。最后,还从外面扔进一双拖鞋来,打在我的小腿上,弹起,嘲弄我似的。
夜色,在人们关了灯后,便从无人知道的地方四处窜来。黄羲的睡相不好,喜欢将我搂得铁紧。她说,自从有了我之后,她那半个排的布娃娃,便统统退役,她将它们全部捐献给爱心超市。但是从此,我便戴上夜的枷锁,身体窒息。
黄羲睡去了,而我没有入睡。
俞梅花肯定也没入睡。
夜色也没入睡。
梦把所有的思念都收集起来,束成火把点燃,照亮了无边的夜。
心火在烧,夜已白,梦更白!
今年的秋阳比起往年来,显得既不灼人,也不热烈。
我总是寻找阳光热情地落处,它却总是将灰白示人。灰白地厌倦了,才默默着收拢暝色,于远方山影边沉重地、写意精神般地作出落款。在这种静静寂寂地落款中,我总有一阵阵乱蓬蓬又无可奈地情绪,尤如秋困中毫无生气的街边行道树,将掉了叶的败枝,无头无绪地乱指向天空。
有一阵子没有和俞梅花打电话了,她也没有跟我联系,像约好了一样。
穿过临州市的大街小巷,无论是上班工作还是下班回家,总是觉得周边行人稀少,即便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感觉也是如此。生活中的人们,无论是一脸幸福的,还是平平然或忧戚着脸色的,如果偶然与我对目,那都是毫不相干的目光。他们不关心我,我也不关心他们,好像我们并不生活在同一星球上。
有时候会想,如果小丁那时候不介绍俞梅花跟我认识,我还会这样煎熬着自己的情感,整日想着那朵盛开在爱情冬日里,痴情而落寞的孤苦梅花么。
俞梅花出租屋的房东打来电话说,你陪陪她吧,她总是念佛,对着块石头发呆,你不陪她,她多半会痴了傻了的;还有啊,有个感冒发烧的也没人理会,真可怜的女俚!
她病了么?
这段时间病过一次,把我吓死,发烧都到40度了,还在那撑着。
现在好了么?我听了心里一沉,脑子里针扎似的一脉一脉地疼。
现在好了,我拉着她去看的。你就没跟她打个电话么?
没有。
你呀!女房东责备的语气说。
那……那陈警官没来陪她么?我问。
你说的是那个警察么,那个警察上个星期在她家门口骂着她,说她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他碰上这样的傻女人是活该他倒霉。
他还说了什么?
因为小俞不跟她开门,他便很生气,骂的话也开始难听起来,我见不对着,便去劝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他走时生很大的气,脚乱踢过道上的东西。别看他看像斯文,火起来那劲可真大,上车的时候把警车门都拉脱落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我说啊小宁,天底下好姑娘虽然多的是,可真要找个死心蹋地跟你的,很难,你可要珍惜啊!
阿姨,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什么结婚?
我是说,我和她已经离婚了,现在,已经和另一位姑娘结婚了。
哦!房东阿姨立即把电话挂掉。
我又拨了俞梅花的电话。
无人接听。
再拨……
对方提示占线。
长时间拨也是如此。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我对黄羲说朋友有约吃晚茶,便出了门到红石嘴俞梅花的家中去。
她家没人。打电话,又是占线。我明白了,只要我打电话,她永远都是占线。
楼道口碰到与我本熟捻得无话不说的房东阿姨,她见了我竟然转身往回,接着响起沉闷地关铁门的声音。
我心情郁郁,百无聊赖地往回走。
突然想回我原来的家看看。
姐姐借我的婚房还在那,因为黄羲不肯住那,所以还留着与俞梅花结婚时的那种陈设。
开钥匙进了门,我吃了一惊。
竟然有人在里面,厨房里有洗豌的声音。我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背对着我的俞梅花,她在洗豌池边忙碌着。我开门进来直到后面盯视着她,她竟毫无察觉。
我转身环视着房子四处,强化地板显然刚拖过,亮泽泽着在灯下闪着愉悦的心情。布艺沙发套也被她拆洗了,原色的沙发面,还有擦得锃亮的玻璃茶几,都如笑着欢迎我回家似的。
你也来了?后面俞梅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