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句话,你怎么理解?
我就想到了俞梅花。我想,如果我能照着俞梅花思索,我能理解她,我照着她思索而思索,我可以理解她的情感和种种令人不解的行为。
不就是换位思考么,说得这么悬。
不存在“换”,只是“照”。一个“照”字,看似简单,其实多少人能做到!我就做不到,我还自欺欺人。我明明知道她爱着我,所谓与我离婚,只是因为她所想的是三生石,在我两次生命危险后,她屈服了,她放弃了,她是为了我呀!可我却在你的爱面前,终于迷失了自己……那天,我恨恨地想,是你放弃我的,不是我不努力,你没有给自己机会!
说着,我苦笑了,又道,我真能给自己寻开脱,下台阶啊,我这样,是会遭惩罚的。
宁哥哥,都是我不好……
我没注意黄羲的表情,我已经完全进入我的喃喃自语中。
我说,看着在那五色墓碑上,那刻在石头上的文字,我好象看到俞梅花刻在我身体上的生命线条,这线条比她那次刺进我心脏的那一刀还厉害。那是我身上永远的伤裂,可恨的是,那伤裂却缘于爱……
宁捷,别说了,都是我不好行了吧,是我不要脸,是我勾引你行了吧!不要理我,请你离开我,我不要爱了,我不介于你们两个人中间,我不做小三子行了吧……
我才回过神来,意思到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是那种反反复复,让黄羲处在痛痛苦苦的折磨之中。我抓住她的手,她努力挣脱,嘶着声说,我想我会努力的,我尽力了,我忍不住要说的是,你为什么无视我的存在,而总是说你对另一个女人的好。我想,你是有修养有知识的人,你不应该不顾及我的感受,总是说你恋着别人。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生气,不生气;不要哭,不许哭,我要给你时间。可你呢,你不能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么?你分明是明明白白的在臊我,是我拆散了你们,是不是!姓宁的,你如果念念不忘那朵云彩,我随你去好了。我把你还给她,让痛苦的人由我来做,行么!
黄羲,不要说了,原谅我行么!我抓着她两手,痛苦地喊。
你放手啊,放手……黄羲和我撕扯着。
好一会儿,我们终于安静下来,隔着距离坐在夹溪丛竹边的茵茵草地上。不远处,飞泻而下的山溪在回互逼立的山石间发出轰雷般怒流之声。黄羲平静下来,眼盯着随涧鸣流的小溪水发呆着,她的腿前的茵草,被她一下下的拔了个干净,扔进水里,顺流而下,不知何往。
宁捷,将来我们这样吵,会有多少次?
不会有了,我说。
骗人。
最少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对不起,宁哥哥。
说对不起的应是我,我总以为你是个永远快乐的女孩,永不会生气。我忘了,你也是个人。就像刚才我说的,“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可我又照你思索了么,可见,一个“照”字,有多难。
有多难呢,没有多难吧,宁哥哥,起来,我们去苗寨去,痛快地玩,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东西。黄羲说着起了身,拉起我说。
在苗寨,在纯朴的苗民们身前,我们又如置身于纯净的如桃源世界里。
我和黄羲踩着竹板,跳着竹杠,尽管总会摔得人仰马翻;我们与苗哥苗姐们手拉着手跳篝火舞,涂着油彩与苗家少女嬉闹;我们吃苗饭喝苗酒学苗歌,还假装厉害和苗哥苗姐拉情歌,结果被人家对得落荒而逃等等。在这跳跃和尽情欢唱中,我们暂时忘了所有的苦恼和不快,如同进入了另一个国度。那是一个神秘的世界,那世界里有一股从内心里发出来的倾城唯美地吟唱,这吟唱美轮美奂,轻轻带你漫过因爱欲而生的痛苦心灵。
这吟唱声一直在晚上回到客栈也不停息。
那留在凤凰城的最后一晚,又是无限激情过后,黄羲抱着我,长发如瀑,覆盖岩石般尽遮住我的脸面。她说,人结婚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床上的缠绵么?
不。
那是?
为了心底的吟唱,是爱!
黄羲抬起头,拢了拢头发,将我的脸面露出来,眼紧盯着我说,天天在一起,你心底里还有吟唱么?
黄羲,结婚了,我们就有家。我理解的家,不仅仅是提供我们休养生息的场所,不仅仅是生儿育女的责任田,也不只是提供合法的**之地。它还是停泊你我生命之船的,那来自人心底里的爱的港湾。在那里,你能无时无刻地听着这灵魂里的,那美妙、安逸、幽美地唯美吟唱,它让你忘掉世俗对心灵的纷纷扰扰!它,是你生命最柔情最安宁之地,是一切不快的避风港!
从湘西一回来,感觉好似从清净世界又重落回凡间红尘里。
本来,在凤凰城,我就逃脱不了俞梅花给我布下的巨大的阴影,回到家,这阴影显得更浓更厚了。
感情的废墟需要重建,可要命的是这重建不是一个人的事,有时候需要两个人,甚至三个人。
我和俞梅花的离婚手续看起来很顺利似的,我提出要求后,她二话不说,便要我给个时间。
等我按约好的时间到办事处,左等右等她就是不来,我想事情坏了。
打电话给她,她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本姑娘今天没兴趣。
从办事处转到她学校里,我如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很难受。特别是看着她毫无表情地叉着手出学校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心如刀割。
她抿着嘴,一种相熟已久的走路韵律牵引着我。没有任何说话,我跟着她坐公交车,最后走到她红石嘴的出租屋里。
她坐在床沿上,盯着我。她的诘问、质疑以及她种种奇里奇怪的思想,都从她乌黑的眸子里漫出来,淹没了我。
梅花,为什么这样,离婚,不是你一直要求的?
她嘴角上诡谲变幻着各种神色,每种神色都好象在嘲弄我。
梅花,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我全答应。
全答应,好,我叫你不要跟黄羲结婚,你答应么?
你这,这不是抬杠么。
抬杠,谁抬杠!宁捷,我真会识人啊,谁晓得你是这样的人。我还真不服气她了,才几天啊,就把你这小子弄得这么死心踏地的。
什么死心踏地?
我问你,你凭什么要离婚?
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么,女人就是善变,一天一个主意!
谁善变?宁捷,你说清楚!我善变了么,我一直心里装着你,就是离婚我也装着你。而你呢?我问你,才一周前,我劝过你多少次我们离婚?你那生死不从的样子,看那样,除非天蹋下来,你都不会答应。可才过去多久,一周啊,就七天的时间!男人的心,哼,我不说了,说了你会难堪。
事情总会发生改变的,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没听过基因突变么,没听过量变引起质变的道理?
别跟我摆出那副轻松的样子,这样只能让我更瞧不起你!我问你,你和她上床了没有?
我有点恼了,说,无可奉告!
宁捷,我们也快三年的交往了,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没和她上床,最少在离婚这个问题上,你不知要磨蹭多少个猴年马月来。其实,我想答应你来着,这也是我所愿的,但就不服气你一回来就打电话给我说这事。宁捷,我告诉你,要离婚,我会答应你的,但是,起码得过三个月,一月等待抵消你我一年交往,这要求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