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晚春的光景,张家界的夜里仍满载着四山独于野外的悲怆,风起轻寒阵阵、凉意渗人。玖瑰花禁不起这轻寒与凉意似的,不再象在花店里芳香馥郁了,只散发出淡淡的,带着幽怨悲凄似的微渺的香。
一路上都在想俞梅花。
我现在正走在情感的十字路口,必须有所决断了。
手中的这束地久天长,这真有讽刺意味。
我发了个短信给俞梅花,问:梅花,给我一个机会,行么?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我不能确定她能收得到,此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她有晚上关机的习惯。
信息提示音响起,我打开一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我拨她的电话,她不接。
我只好再发信息,说,还是那片海,哪就不会成为水?还是那座山,哪会不成你心目中的云?
“感情已了,覆水难收”。手机里闪烁着冰冷的话。
紧接着又一条,“勿念我,要怜取眼前人”。
我把手机握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它捏碎。最后,大吼一声,我把手机猛扔地上,那可怜的手机立刻散了架,机身与壳体可怜兮兮的便分了家。
花也扔在地上,我坐在路沿石上,手蒙住脸,呆呆的,很久也没起身。
回到宾馆,黄羲没有睡,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两眼定定的瞧着打开门的我。
你哪去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黄羲质问我。
我把花递给她,说,对不起,我只弄了九十九朵。
我不要你道歉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把我魂都吓没了!
我这么大,还能有什么事!反到是你,伤怎么样了?
这是旅游区啊。其实,我根本没伤着自己,那能弄出“血”的剪刀,是我特意在玩具店里买的小玩意,那么比划一下,就会出血一样的东西,是闹着玩的,不信你看我的手!
所以我也骗你啊,说九百九十九朵,却只买了九十九朵。
你还是爱惜我的,是不是?
是啊,我怎么不爱惜你呢。也挺好的,今晚,我和俞梅花彻底脱清关系。我现在自由了,如果有人爱,我便爱,如没有爱,我就象我手里这束花一样,任时光黯淡它,销了它的魂。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难看了么,没有,这是晚上,晚上很多东西都难看,就是这香艳异常的玖瑰花儿,在夜里它也会失去光泽,何况是我。
宁哥哥,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黄羲,你爱我么?
爱啊!否则,我要你送玖瑰花干嘛?
真后悔,没有给你九百九十九朵,竟打了一折,只是九十九朵。但卖花老板说,也表示着地久天长,地久天长……
知道,宁哥哥!黄羲说着,拥抱了我,脸贴在我的脸上,边啜泣起来。
我也流泪了,但马上把它拭掉。我想,男人流泪是可耻的。
我们长久地拥抱着、互相轻抚着。
黄羲放开我,说,我们歇了吧,太晚了!
我愣了一下,好像从梦中惊醒。
是不是,我还拿一床被子?
有必要么?黄羲说。见我还愣在那,她继续说,你该读过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吧,**,这本就是天然率性的东西,它往往随心而动自然而发。可是,你虚伪着自己的心灵,偏要对待有自然之美的梅花采取病态心理,要去斫正它、删密它、锄直它。这夭梅病梅的态度,也正是你对**的态度。
黄羲,你还记得《病梅馆记》!
不要打岔!说着,黄羲红着脸说,我不是说一定要你对我如何,你要欺侮我,我还不一定让呢。可是,如果两个人真你情我愿了,那是另外一回事。哎呀,不跟你说了,羞死人了,我睡了。说着,黄羲跳到床上去,用被子完全遮住自己。
我去洗澡!我说。
洗完澡出来,电视已经关了。
我犹豫了一下,关灯在她旁边躺下。
实在来说,这确实对我有点困难。
我能清楚得听到她的呼吸声,那如花儿开般的声音。
我翻过身去,背对着黄羲。
床头柜上还放着那九十九朵玖瑰花花束,此时已经完全暗去,艳丽已如梦逝去。但房间里不像外面有风,馨香却是不曾有一点减的,特别是它就在我的身旁。
俞梅花,俞梅花,我只有想着俞梅花,才能减轻自我的煎熬。
你说,金庸小说里的年轻俊逸的男侠客和天真纯洁的美少女,成天厮守在一起闯江湖,那男的,是不是都像你这样的,对女的一点想法都没有?黄羲问我,打破了夜的沉寂。
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可她吐字清楚,看来清醒得很,一点睡意也没有似的。
天知道,你去问金先生吧。
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主动一点是玉字啊。我含糊着语气回答。
少来,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请多给我一点时间,也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见过迂的,没过见你这么迂的。咱们也都算结过婚的人了,可我们在一起,就好象仍生活在童话王国里。说实话,我曾经有过无数的男朋友,和他们结吻,拥抱,他们无非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的身体。可你却不是。你在压抑自己,我感觉到了你心里的压抑,所以我有时骂你虚伪,你是不是假清高啊!
随你怎么想!
我才懒得想呢,我只是好奇罢了。说着,黄羲翻了一个身,也把背朝向我。
不久,她沉沉睡去。
我终于也迷糊过去了。
夜色中,玖瑰花愈渐惨淡的香气,消散于玖瑰色的空间。
这香气,溶入进我,也许也溶进她的梦里。
八点多钟从张家界出来,一直到中午才到凤凰古城。
王显亮把车停到古城外的停车场,然后直接把我们带到名唤“虚名”的客栈来。
王显亮说,宾馆你们哪都住过,可吊脚楼只有这凤凰城有。我就没有安排你住什么星级酒店了,其实来这里玩的人,都愿住吊脚楼。
我和黄羲都点头说是。
我已经安排了这家店里最好的房间,你看,店主来了,他的儿子是我爸公司的员工,所以,你在这里住多久算多久。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
黄羲白了我一眼说,就你讲客气。
陈伯,这是我的客人,您老安排一下,吃的住的都记我帐上。王显亮向走到我们跟前的,一名看起来有六十岁左右的老汉说。
王总,这不消讲的。陈伯说。
我们进了这家客栈,还别说,条件真不错,连楼梯间和走廊都是宽敞明亮、光可鉴人的。我们一直走到四楼的顶层,进了一间豪华夫妻房。这房装修很有古意,床是古典的三面有精美雕花木栏的、带有顶板并挂有纱帐的老床;古典屏风隔着仿竹碧绿栏杆的独立阳台,走在阳台上看,如梦如幻的陀江在脚下弯曲而去。王显亮告诉我们,这里可以看得到很多凤凰城景点,比如虹桥、万名塔、跳桥、万寿宫、苗歌花鼓台等等,并一一指点给我们看。
你从客栈下去,很容易就能到那些地方,那些都是凤凰城核心景点啊。
这真是好地方!我赞叹着说。
如果你独自来凤凰,找这样上档次的卫生间,而且有充足的热水的房间可不好找。早被人安排了,尤其现在这旺季。陈伯,我叫你准备最新最干净的被子,你准备了没有?王显亮看着床上没有被子,便问陈伯。
准备好了,我这就叫人给铺上。
江边雾水大,就见得这里潮湿得紧。这里来玩的人,很多人不适应那客栈里的被子板结,不粘人,尽管掂在手上厚重,但并不暖和,也不舒服,所以我叮嘱陈伯给你们准备新被子。王显亮对黄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