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章涵拿出羽林卫从辅国公府搜出的证据,上面是昭和七年东南三省洪涝时期,辅国公与南蛮王来往的消息:朝廷拨款的数量,赈灾银以及粮食沿途所经过的地点以及所到时间,除此之外,还有款项一步步拨下来的官员名单。如此详列的书信往来,如果不是南朝权臣,没有人会知晓。
昭和七年东南三省洪涝时,饿殍遍野,灾民百万,圣仁帝慕容昊接到消息后,着令户部尚书尽快拟定款项数额,再下发到各省府州县,另外,又派荣王麾下的南征将军向明为钦差大臣亲临东南三省。
“案犯丁瑄,原户部侍郎,于昭和七年贪墨赈灾款项。”大理寺卿将证据丢在地上,拍下惊堂木,严词喝道。
大理寺卿章涵是慕容昊的乘龙快婿,有幸迎娶到了慕容昊的嫡长女长公主慕容静嘉,慕容静嘉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是前皇后元贞皇后的嫡长女,也是慕容昊的掌上明珠。是以章涵也算得上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了。
丁瑄跪拜在地上,垂下头,衣衫褴褛,早已看不出当初户部侍郎的光鲜亮丽,“罪臣自知犯下滔天大祸,请皇上赐死。”
“赐死,你当然该死!你以为你的命能值那数万名黎明百姓的性命?”慕容昊猛地怒吼,他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南朝是他的江山,对黎民百姓他仍然有一份责任。
辅国公闭着双眼,时不时品一口茶,荣王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看在慕容昊眼里是愈发生气,他瞟了大理寺卿一眼,章涵立马正襟危坐,又怒喝道,“罪犯还有何隐瞒,快如实招来。”
丁瑄偷偷地瞥了辅国公一眼,看见他手指轻轻敲了下扶手,顿时想到那夜明世子秋璟夜探大理寺对他说的那些话,“臣贪墨款项,罪该万死。”
任它风吹雨打,我自横刀向天笑。虽然这句话用在此刻不符合时宜,但确实很相符。章涵问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幕后有谁指使,在场众人谁不是心知肚明,偏偏丁瑄装的无辜。
慕容昊深吸一口气,他的头又开始痛了,慢慢平复下心来,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章涵会意,也不管众人,直接开口说道。
“原江陵府尹姚如宇以赈灾为由,贪污公款,私自转与南蛮,姚如宇,你还有什么话说?”
姚如宇是止不住地磕头,连忙伏法认罪,倒是与之前陆离交由他的一模一样,“微臣有罪,只是户部侍郎官大权大,罪臣不敢不从啊。”
这便是间接承认了大理寺卿所说句句属实了,慕容昊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却瞥见丁瑄一个劲而叫冤。
大理寺卿赶紧叫人堵住他的嘴,打了些许板子,又用了刑,这才叫丁瑄吐出话来。
“罪臣知罪,罪臣知罪,罪臣知罪。”
平王乔骐骥向来是跟风说话的,尤其以慕容昊马首是瞻,“丁瑄区区户部侍郎,怎能有这样大的权利,怕是幕后有人指使吧。”
众人齐刷刷地都看向辅国公秋茂,江陵府尹姚如宇受户部侍郎指使私自将赈灾款买的粮食授予南蛮。而此时平王乔骐骥这么一说,怕是谁都禁不住往辅国公头上想。
户部侍郎丁瑄曾是辅国公门生,又是由辅国公秋茂一手提拔,向来是归属辅国公一派,朝堂众人是心知肚明。
而平王是慕容昊爪牙,向来是慕容昊怎么说,他怎么做,此刻发难,众人不禁猜测圣仁帝意在辅国公府。
“传证人陈海。”大理寺府愈发情势难料,众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事态明了,如今无论是否是事实,只看结果,无关过程。皇权与秋氏,谁输谁赢,舵向自然分明。
“小人陈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见过各位大人。”来人一身粗布麻衣,身材高大,勇猛有力,跪在地上,头一次得见圣颜,倒是不显慌乱。
咚地一声,章涵又是一敲惊堂木,“堂下何人?”
“小人陈海,自昭和四年来在辅国公府里当差,管着府中的信鸽与马厩。”陈海是辅国公中的小厮,因管了马厩的事,平时里出行倒是也有些人见过,这点也是做不得假的。
“关于辅国公府一事,你有何要报?”
“小人在国公府中做了近十年的工,国公爷对小厮们都挺好,小人衣食无忧,父母兄长也得以善终。”陈海这是先捡了由头,极尽辅国公的好,国公爷的宽厚,如此之后说的证词才更为可信。
“只是小人虽大字不识一个,也知是南朝子民,国公爷如此是万万不行的,这是近十年府中信鸽马匹来往的记录,还请皇上过目。”陈海从怀中掏出案册,交由差役呈上。
案册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辅国公府信鸽马匹来往情况,其中并没有什么可疑,只是从昭和六年起,辅国公每年都有数十匹宝马送出,不是送与军营,也不是卖与商家,去向不明,只是用“出南”代替。
这话就值得深究了,“南”,南朝还是南境?若是出了南朝,那么,就确实值得一提了。
辅国公也算得上是南朝的一个神话了,文官出身,后弃文从武,沙场上也是备受推崇,尤其辅国公的驯马术值得一提。无论是多么桀骜的马匹,经他之手,皆温顺服从。故而南朝马匹向来是交由辅国公掌管的。
至于说信鸽,自昭和六年起,辅国公府的信每一月都有来自南方的三羽信鸽。
南朝信鸽分普级与密级,普级只是普通的信鸽,用于商户之间或者达官贵人之间的交流;而密级又分三级,以红色羽毛为信号,三片羽毛为三级,只有呈上陛下或涉及到军营以及两国邦交的信才以三片羽毛为令。
慕容昊淡淡一瞥,怒地将案册摔倒地上,一声不吭,底下众人都是有眼力见地,略微一瞧,便知晓是写的什么。
偏偏这陈海仍是不安生,在堂上哭天抢地,“小人受辅国公府恩泽,如今前来指证,已受良心谴责,小人愿一死以证。”
说时快那时快,陈海跪下的地方靠近堂上的柱子,他一个转身,便要往柱子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