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的人们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昭和十三年的那个除夕夜,辅国公府走水,大长公主病危。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雪上加霜的是,赶来救火的羽林卫搜出辅国公府通敌叛国的证据。圣仁帝慕容昊大怒,着大理寺查处此案。
百姓们只是感叹这些年秋氏不知是糟了什么罪,先是明王夫妇遭难,后辅国公府又被盖上谋反的罪名。可又有谁知此事这背后的争名夺利,血雨腥风。
萧德音在墨竹园里下棋,还是一个人下,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眸子微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又下床了。”白芷从外间进来,给萧德音盖上厚厚的毛毯,又将窗子掩紧,无奈地说道。
除夕夜那天,慕容昊有意将火势变大,整个云中城都被封锁了消息,宫宴是进行得安安稳稳,直到结束。这也给萧德音制造了时间,倒是没有叫荣王妃发现。
只是之后荣王妃再也不放心萧德音了,把萧德音拘在屋子里是哪也不让去,一众婢女也得了令,把萧德音是全全看住,稍有动响,丫鬟们便哭天抢地。
萧德音也没办法,只好安安心心地呆在屋子里。只是幸好一切就绪,只待收网。
素衣急急忙忙地走进屋子里,走到棋盘旁边说道,“小姐,成了。”
萧德音听了一喜,站起来吩咐道,“半夏,将棋盘封了吧。”
半夏疑惑道,“小姐,这棋还没下完呢”,荣王妃宽宥,府中下人不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歹也略知一二。
萧德音看向棋盘,虽然棋子只用了一半,但黑子已被白子团团围住,再无翻盘之可能,“已经下完了。”
半夏还是没明白,只是仍然照着萧德音的吩咐,将棋盘收起来,这事上号的白玉棋盘,一颗棋子都不能丢。
“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皇上一定会信?”自从那日从红袖招回来,萧德音的这些事儿并没有瞒着半夏和白芷,是以这二人也知道些。
“如今是何年份?”萧德音并没有回答白芷,只是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白芷愈发疑惑了,如今是景耀元年,只是这与这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姐莫不是发烧脑袋给烧糊涂了吧。
“小姐的意思啊是,只有大事才会改年号,今儿个是初一,皇上改年号,必定是有大事发生。”青衣戳了戳白芷的头,替萧德音解释。
慕容昊今日上朝便改年号为景耀,今年是为景耀元年。之后又为昨日名动云中的明王府通敌案颁发了圣旨。
大抵也不过是江陵巡抚姚如宇已被缉拿归案,丁瑄贪墨一事已定,人证物证齐全,择日开审云云。
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倒是让冬日的屋子有了些暖意,萧德音走进里间里,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小姐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萧德音也没睁眼,听着声音就知晓是素衣,四人之中,素衣性子最冷, 但也是最细心的。她看似因成事而高兴,可实际上心中忧虑难解。
“慕容翊会是一个变数。”这一世到底是发生了改变,她总以为太子是皇权与明王府争斗的牺牲品,如今才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太子并没有表面看上的那般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他就像是隐藏在背后的狐狸,蛰伏许久,随时出动。
按照她和秋璟的设想,大火还是会发生,证据仍然会被搜出来。只是,千算万算,把慕容翊给遗漏了。长公主慕容珊受伤到底是没想到的事,虽然现在事情仍然在朝着他们的轨迹发展,但是未来,慕容翊绝对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那太子会发现吗?”自萧德音开始排兵布阵起,每一个环节都是交由素衣,再往下吩咐的。是以素衣是最最清楚这些事的,她大抵也能猜到萧德音下一步要干些什么。如今既已成功让皇帝相信证据的真实性,接下来就要看好戏了。
“发现吗?”萧德音口中喃喃,也没打算解释给素衣听。怎么会发现呢?她为布这个局,不知准备了多久,又怎会功亏一篑!?饶是他慕容翊再怎样聪明能干,最多也是找到蛛丝马迹。发现她是幕后指使又如何,没有证据,他能怎样?
这几日因了萧德音生病的缘故,荣王他们拜年便没有带上她,只留下众婢女将萧德音看住,又是将荣王妃身边的金玉留下。
人来人往,礼尚往来的日子总是过得分外得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大年初四,大理寺公审明王府一案的日子。
此刻大理寺前围满了人,宽宽的大道是挤得水泄不通,拜年的马车老远都绕道而行。明王府案是近几十年来南朝最大的案子了,百姓们又是最爱看热闹的,加上今日圣仁帝慕容昊也会来,百姓们更是一大早便在大理寺前守着,伸长脖子想一览皇帝的相貌,衙役拿着棍子是怎么也堵不住,最后没办法,只好咚地一声将大门给关了。
堂上坐满了人,上位自是不怒而威的圣仁帝慕容昊,左侧才是今日的正审大理寺卿章涵,右侧是副审刑部尚书沐和清。南朝三司会审是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但都察院左都御史孙正则已花甲之年,皇帝其年迈,特许无需听审,于是派了都察院右都御史万昂从旁听审。
皇帝下首依次是辅国公和三王,辅国公如今是案件的主角,按礼是应当镣铐下跪的,只是到底年迈,皇帝又为显皇恩浩荡,特赐座。
“传案犯丁瑄,姚如宇。”慕容昊今日来了,大太监李福全自然也是全程跟着,如今他倒是代替了师爷的职位,吆喝一嗓子,整个公堂都听得清清楚楚。
羽林卫从辅国公府搜出的证据是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昭和七年辅国公与南蛮王的来往信息,事无巨细,让人不得不信。
丁瑄和姚如宇被带到公堂之上,数天的牢狱之灾已让曾经手握重权的南朝权臣暗淡无光。圣仁帝一个眼神示意,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敲,审案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