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揽月听了这话立刻回头准备骂丫无耻,可是身后空无一人,月华寂寂疏影空,仿佛方才的话是幻觉。
跑的倒是快!秦揽月轻嗤,想起楚尧玦方才的话,他什么时候送给她簪子了?
她怎么不知道?秦揽月一摸自己的头发,拔下发髻上唯一一枝没有去掉的发簪,才发现原来是前天她去当掉又被楚尧玦赎回来还给自己的那支水晶金累丝缠红玛瑙梅花簪,这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他送的?瞎掰的本事真大,秦揽月想。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三更快要尽了,于是非常麻利的跑了回去换掉衣服重新躺在被窝里,听了听清颐阁依旧静寂,外间传来小丫鬟均匀的呼吸声,秦揽月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夜实在是大大的意外,在侯府遇到楚尧玦?这意味着什么,自己暴漏了?秦揽月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楚尧玦是来找自己的,今夜相遇,恐怕不过就在一个“巧”字。
楚尧玦这个少年太过深沉神秘,即使他看起来光风霁月,随和明朗,可是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和他在广安大街萍水相逢,也不过就是巧遇,匆匆一个照面彼此只是交换了名字,秦揽月以为自分离后便再无相见期,可是没想到不过才隔了一日,自己竟然在侯府遇到了他,他深更半夜探访侯府,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的秦揽月怎么会意识到,巧中自有巧中之玄机,每一个人沿着命运的轨迹小心翼翼的前行,在时间长河岁月拐角的罅隙里辗转迂回,注定了逃不脱宿命的羁绊。
忽然遇到的那个人,只是再遇到的那一刻,就是红尘里蓦然回头得见一枝春欲放,天光云影,水阔山长,千般世上美景,再难抵方寸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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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尧玦在说完那句话后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只是侧身躲于树干后而已。眼看着秦揽月瘦小纤弱的背影慢慢没入夜色中才一拂袖悄无声息的跃起,划过夜空时衣袂散在风中,姿态优雅散漫像是闲庭信步。
他最终停在瀛都某处极富丽辉煌的所在,身影一闪消失在一片起伏的宫楼殿宇中。
此时已过四更,殿内的鹤状铜灯台仍然点着明火莹莹的蜡烛,映的穹顶镀金五龙衔首方形藻井越发耀人眼目,楚尧玦缓步走进去,有人迎上来问:“主子,事情怎么样?”
楚尧玦浅笑着挑挑眉,“什么也没见到。”
“啊?”那人仿佛有些惊讶,“您亲自出马……怎么还?”
“只是偶遇了一个有意思的朋友而已……”楚尧玦坐下来端了一杯茶。
“你在大燕哪来的朋友?”内殿里走出一个黑衣的少女,她坐在暗处,窥不得全貌,只是语声沉肃凝练,彷如刀戈相击。
“我刚认识的。”楚尧玦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什么人有意思到你竟然放下正事?”少女淡淡道。
楚尧玦想起某人的嘴脸,“噗嗤”笑出了声,“你见到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我觉得有些不可能。”少女有些轻蔑。
“对了,盆盆睡了吗?”楚尧玦忽然问。
少女听见这个名字好像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能不能告诉我,盆盆这个名字到底是谁起的,我问过那个孩子了,他说他原来不叫盆盆!”
“这个问题……”楚尧玦想起某人关于小名的各种论调,不禁又有些想笑的道:“给他起‘盆盆’这个名字的那人说这只是个小名,给熟人叫就好,她又给那孩子起了大名,叫郭珩。”他说着手指上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珩”字。
“哦,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少女点点头,想了一下还是问:“可是为什么要有小名?起那么多名字混淆了怎么办?”
楚尧玦带了些嘲讽意味轻笑出声,“这正是你我所未曾体会过的,毕竟……一个冰冷的封号足以囊括一切。”他的语气有些凉,像是这夜里升腾的霜白雾气,游荡在深深杳杳的玉宇琼楼之间,将这深秋渲染的寂寥而无奈。
黑衣少女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沉默下去。
“不说这些,成郁,我要的东西送到了吗?”楚尧玦抬头向着大殿的某个角落道。
角落里走出一个全身上下都是黑,黑的天黑了走出去就找不见了的人,黑的有个性黑的有特点黑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画轴,走过来一言不发的将画轴递到楚尧玦手上,又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回去,来回僵硬的像一个牵线人偶。
楚尧玦将一边将画轴打开一边对着那黑衣少女道:“这是那人画的画像,是母后珍藏,若非我说那人可能尚在世间,母后是绝对不会将这画像给我的。因此今日就是没有见到她倒也是无妨的……据说这画像乃是全天下最杰出的画师‘丹青圣手’所作,可是当年见过那人面目的人看了这画像以后却都说不得其真韵三之一也……”
“她到底有多……”少女的语声倏地顿在画轴完全打开的那一刻。半饷后她倒吸一口气,“难怪……”
“是啊……”楚尧玦看着画轴上的画像眼里亦有惊艳的神色,他仔细看着画上那人曾经惊艳九州的眉宇,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一瞬,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自己额头,“竟然是这样!”
旁边的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嘛?”
“这么看来,那个消息是真……”楚尧玦兀自呢喃,尔后他忽然一抬头看向那黑衣少女,笑意盈盈的问:“我记得你前些天收到大燕成德侯府的请帖,邀你成德侯夫人的诞辰游园会?”
“好像是吧……”少女想了想,“反正我又不去,你问这个干嘛?”
楚尧玦将画卷合起来,“你最好去一趟,届时……一定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