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也是静悄悄的,她直觉不能打扰她娘休息,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听一声她娘的声音,仿佛想证明她在似的。
或许是今夜在宫里生死门走了一回,或许是看见凤见昊死在凤见霓怀里她多有些感伤,抑或着……她胡思乱想着,隔着门扉开口轻轻喊了一声,“娘?”
屋里没什么动静。
娘睡觉不是一向很浅么,难道是窗外风声太大了?她疑惑着,又叫了一声,声音高了些。
“揽……揽月?”秦明伊的声音传出来,夹杂着窗外的风声雪声传入秦揽月的耳朵,显得格外的嘶哑细弱,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在里头。
“是我,娘你没事吧?是着凉了吗?”她总觉得那声音哪里不对,也不像是风寒的沙哑,倒像是哭哑的。
里头秦明伊咳了几声,声音愈发喑哑不定,“你……咳咳,要进来么?”
秦揽月刚准备推门,伸手却发现自己手臂上还乱七八糟的缠着脏兮兮的白布,上面血迹斑斑,应该是伤口又裂开了。她将自己的手臂往狐裘里隐了隐,道:“我就不进来了,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寒气重,我就隔着门和娘说几句话!”
“好……”秦明伊慢慢的叹了一声,接着问,“你怎么半夜回来了?弋铮接你回来的么?”
“我正要问您,弋铮是谁啊?他一个惊羽卫为什么帮我们?”秦揽月一听她提到弋铮的名字,便急着问弋铮的事,一时间忽略了她语声里掩不住的悲怅和虚渺。
“他啊……他是好人,是我的旧人……你听他的话!”她答非所问语句混乱,秦揽月却因为得了她确认而去看立在廊上高大身影而没有察觉到……
“宫里出了些事,我想娘了,楚尧玦就跟着弋铮送我回来啦……”她倚着门框慢慢坐下来,将自己的脸埋在狐裘领子里,“娘,你看见了吗?外面下雪了……书里说立冬降雪是吉祥之兆,预示着明年会更好呢!”
从戍时晚宴结束一直到方才,宫城里情况瞬息万变险象迭生,她这一路走出来看似轻松平和,实则一步走错便会没了性命。从仙粼湖到长信宫,再到梓云殿,到正雍门阙楼,甚至是方才站在清颐阁后门口,她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
前世她一人跑遍世界各个角落从来不会顾及什么,那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了也不担心有人会收尸,枪林弹雨刀山火海闯的多了,心却被自己扔进冰窖里冻成了个白楞楞硬邦邦的冰凌,再多的热血也不能融化了去,有时去执行高难度的任务,她觉得刺激,可是等真正完成了,看着自己账户上一排无端多出来的机械的数字,忽然便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巨大到没有边际的虚空,空里流淌着灰败的情绪,而她,最向往明媚与开怀。
可是此刻,她闻着自己衣服上鲜血与硝烟的味道,缩成一团倚在门角,窗外风疾雪骤,屋内炭火早冷,她却觉得,先前的担心和焦虑在听见母亲声音的那一刻都如这风雪夜零落了的硝烟战火,风声雪声过后,天亮后,依旧是薄雾天光,昕昕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