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听景阁里一阵仓皇喧闹,楚尧玦和秦揽月对视一眼,眼中皆见凝重神色。
瞬时生乱!
有胆大的撩起裙子往出跑,胆小的一个劲儿往角落里缩,瑜贵妃和皇后极力的维持着秩序,奈何再多的言语再重的皇家威严,在门口那滩勾勒出狰狞图画的血迹面前,都是苍白无力。
秦揽月亦急着出去一探究竟,一步没迈出去就被楚尧玦抓住了胳膊,“别冲动!”
“鸽子在外——”
一句话未说完,对面窗户忽然木屑横飞的炸开,秦揽月定睛一看,竟然是有人撞破窗扇栏杆,就这样从外面倒射了进来!
“这谁——”又是一句话卡在了嘴边,楚尧玦一把将她掀开,大袖一卷卷出罡风烈烈,直接伸手将那从窗子里跌进来的人接在怀中,而他自己因为冲击力,犹自倒退两步。
秦揽月这才看清,那从窗子里跌进来的人影,竟然是楚尧歌!
她此刻无力的歪在楚尧玦身上,脸色煞白,唇角溅开点点殷红血迹。
不用多问,外面真的出事了!秦揽月却顾不得许多,抿着嘴唇快步上前,在楚尧玦惊愕的目光中以最快的速度将楚尧歌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运气不错,骨头都没有出问题!”
外面忽然出来一声惨叫。
秦揽月冷不防被吓得一个机灵,转头,窗外惊起雪色成网的刀光,有蒙着头脸的高大黑衣人夹挟着方才胆大跑出去的少女,踩着一地鲜血,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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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乾大殿里铜漏里的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周鹤低着头瞄了一眼角落的铜漏,酉时将过,戌时将来。
圣金城何其浩大,听景阁内喧闹不止,宾客如云,其余地方却依旧如往常般苍寂,甚至比平常更安静些。
立冬之夜,苍穹清冷澄澈,孤月又下城阙千重,明光如霰如雪,将深夜的圣金城映照的分外凉薄寂寂,秋季未死绝的蛩虫尚自悲哀的鸣叫一二,在静寂的夜里却几乎不闻。
宫禁时间尚早,兴德门依旧大开,戌时整,自红墙深宫之内驶出一辆通体沉黑的马车,兴德门禁卫拦住马车要看宫牌时,车辕上跳下来的老太监竟然是天乾宫的周公公,执着天乾宫的宫牌。
禁卫惶恐磕头赔罪,这圣金城里谁不知道周鹤周公公是陛下贴身近侍,深夜出宫,指不定是陛下交代的差事,得罪不得!
禁卫立刻方形,马车“骨碌碌”的离开了宫门,向着圣金城四周国宅的某处驶去。
……
良夜深寂。
秦明伊早早的打发了下人,一个人坐在窗边怔怔的望着窗外。夜里萧冷,她却丝毫不觉般洞开着长窗,连架子上的兰草,都蒙了一层白霜。
檐前铁马上的铜铃依旧在夜风里清清脆脆的响,仿佛永久不知疲倦。
今夜窗外不会有那个人影,他去圣金城保护揽月了……想到这里,秦明伊觉得心中踏实了些。他曾是惊羽卫统领,武功独步天下,他在揽月身边,揽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家的人不会放过自己,他们要的东西还在自己手里,这几日她尤其心慌,夜夜不成眠,总是梦见女儿遭了不测……自己偷活了十余年死了没什么,可是揽月才十一岁,她不能,不能让自己遭惹的灾祸降临在她身上,不能……
她起身在屋子里慢慢的走,案上只燃了一盏灯,如莹虫的灯火跳跃着,将室里的陈设都映的昏暗不清,巨大的影子一条条一片片覆盖在地上,交织出水荇般蒙昧的光影。
角落里忽然升起一条细长的影子,秦明伊遽然吓了一跳,今夜他去了圣金禁宫,这是谁?
她呼了两声“来人”都无人答应,无奈只好自己上前去看。
然而等她借着微暗的灯火看清角落里来人的面容时,竟是膛目结舌,不得言语。
她秋水般盈盈朗澈的眼里倒映暗室一室昏色光影,半支幽幽跳跃烛火,以及来人染了岁月霜色,却依旧沉黑俊逸如当年的眉目。
……
十三年风霜过,红颜未改。
十三年雨雪歇,佳人不归。
“凤辙!”
半饷,她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