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揽月在一旁看着面目沉肃的楚尧歌,这对兄妹生而拥有世间至高无上的地位,却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辛苦千万倍。这一路走来,兄长肩上承载的是对至亲至爱视若无睹,冷漠如冰的深深失望,是深宫血火,锦闱阴计如潮水一波一波叠涌而至,是少年已识愁滋味,世事凉如秋,拟把新词赋,却欲说还休。
也是兄长对幼妹的淳淳教导,是两颗相互搀扶的心,逐渐强大,臻善臻无敌。
“上位者之仁,并非儒家提倡的仁爱,即所谓‘君子’的道德标准,仁政所提倡的‘性善论’、‘民为本’以及‘惠予民’诚然是至上之论断,但是我以为——”秦揽月看向楚尧玦,“不能以‘仁’,或者‘不仁’来判断一个为君者,比如,历史上最为常见的和亲,于天下庶民来说,和亲会避免战乱、招兵、巨额赋税,是天下之幸事。可是对于那位被远嫁的宗室之女来说,和亲毁掉了她一生的幸福,使她此生都要在异乡度过,便又是不幸,那么这里的‘仁’,又当如何判断?”
“所以。”秦揽月笑着开口,“我以为评论君主不应该用‘仁’或者‘不仁’,而应该用‘明’,或者‘不明’。为君者当考虑的是天下大势,是千万人的安危,是祖宗基业的存亡,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很残忍——和亲是正确之举,你懂得我要说什么了吗?”
她转头,这回看向的是楚尧歌,前世自己作为一个有文化的雇佣兵,不能说博览群书,可是也览了不少,再加上她思维灵活善于思考,很多事情便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前世所学,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楚尧歌还未开口,楚尧玦已经颇有些惊叹的道:“小小年纪目光便如此深远阔大——”
“那要是长大了还了得?”秦揽月笑嘻嘻的截了他的话。
“你确定你真的只有十一岁么?”楚尧玦没有理会她继续道。
秦揽月摸摸鼻子,“猜错了,你不按剧本走……我当然只有十一岁,不信你去问我娘!”
楚尧玦忍俊不禁,“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秦揽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和你开玩笑呢,认真你就输了么么哒!”
一旁沉思的楚尧歌忽然开口问:“那何谓明君?何谓昏君?”
秦揽月微微扬起下巴,“明君昏君不过都是后人说法,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你若真想知道,就等日后你哥当了皇帝,看看他如何治理天下,或许就明白了!”
她说的漫不经心,楚尧玦却仿佛满眼乘了一天星光月色,亮的惊人,他看着她,是相逢知己的欣喜,是得遇其人的幸运。
“啊我的歪楼综合症又犯了,快正回来!”秦揽月这才发觉他们讨论的问题距离最初的话题起点已有一个赤道那么远了……
可是为什么其他两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那目光似乎有了温度,烫的惊人。
她摸着自己手臂上集体造反的鸡皮疙瘩,“你们俩干嘛?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还是江湖至理名言说的好,才不外露……”
“秦小姐大才,怎能掩于狭隅之地?”楚尧玦微笑着接上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