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前面的那块巨大空地上,有间十来个平方的土坯房,曾经是一个商店,现在业已荒废。朱越的母亲,在生育朱越的姐姐之前也是老师,还在这个土坯房里开过小卖部,卖一些糖果、纸笔,做一做学生们的生意。生了朱越之后,就专心的在家相夫教子了。这一切,朱越本人是不知道了。
此时此刻,朱越已经到了枫树村小学。枫树村小学沿着红沙坡的斜坡而建,从那块巨大的空地上顺着斜坡走,径直就到了小学的操场。整个小学,不足十间教室,用青砖筑成,一字排开,面对着红沙坡下的一片橘子林。
操场的正中央,朱越正傻不愣登的站在那里——他非常害怕。
到处都是人,他们都在飞奔。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硬生生的塞进朱越的耳朵。一个人推着铁圈过来,绕了朱越一圈又走了;一只毽子从天上飞来,落在朱越旁边,蹦来一个小姑娘,拾起毽子,又蹦走了;一帮孩子从这件教室窜到另一间教室,互相追赶着从在走廊的石柱上绕了一圈,跳下操场,晃到朱越身前,接着又晃走了;朱越就像海中的珊瑚礁,静静的看着一群群嬉戏的鱼虾从身边来了一拨又一拨,走了一拨又一拨。朱越看不懂,听不明,他想找爸爸!泪水在眼眶打转。
“当当当……”一阵刺耳的金属敲击声把朱越吓得“哇哇哇……”哭起来。他循声望去,模糊的双眼看见,一个很大钢圈被铁丝挂在教室门前走廊的梁柱上,一个人正在那里用铁棍使劲的敲打。那并不是爸爸。
“哇!”朱越哭声更大了。整个学校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朝同一个方向看去:一位学生正歪着头,踮着脚尖,在一群同学的出簇拥下走过来。他的耳朵,正被一名男老师提起,一直拖到教室门口。这位男老师,正是朱越的爸爸,枫树村小学唯一的男性教师,枫树村小学校长——朱书言。
“我看你狡辩!我看你狡辩!”朱校长一手扯住耳朵,一手一个大耳刮子过去,“错了没有?听到没有?”
“我错了,我错了,我听到了”学生的耳朵被扯住,踮着脚,偏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耳朵被扯一下,手就往上摆一下,想到怕,又垂下来,像招财猫一样,手一上一下的想扶住耳朵,却又不敢。
不知是谁“噗”的一声笑,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哪个?”学生们立马有肃静了。朱校长双眼一瞪,目光从学生群中一一扫过,“还笑?书不知道好好读,一个学校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你们看看!”
“来来,你们几个帮我浇水,把灰尘用水打下来。”一位女老师提着一桶水,一边把水高高的洒向空中,一边喊几个正在围观的学生过去帮忙。
“你吧?”朱校长盯着一个瘦小的孩子。那孩子轻轻颔首承认。
“站着,不许动,一直到上课。”朱校长很平静的说,又扬声对周围的学生喊道,“没你们的事,你们都玩你们的去,不许追赶打闹!”学校里整个舒了一口气,渐渐热闹起来。不过一部分学生却停止了户外的活动,猫着腰,悄悄的走进教室,在课桌上玩起了智力游戏。
处置完围观的学生,朱校长这才有空继续刚才的教训。他没有继续扯着学生耳朵,只是用腿把那孩子的腿一拌,那孩子便“扑通”一下跪地上了。
“给我跪着,跪直咯。放学了让你爸爸来学校领!”朱校长咬咬牙,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指着学生的头恨声恨气的说,“鬼老二啊鬼老二,你想想,你这样搞过多少次了?不长记性!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今天你敢烧掉满伯爷的茅草厕所,还等几年,你岂不是要杀人放火啊?”朱校长咬牙切齿的吼着,“你也是犟种,老子偏不信邪,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得多了,还治不了你?”说罢又是一腿撩过去,甩在“鬼老二”身上,“跪正!跪直!给我好好反思!”
小朱越老早就被这幅架势吓蒙了,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哭声,只是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鼻涕也止不住的往下掉。他不明白,今天到底是干嘛来了?大家都在做什么?爸爸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朱越与学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