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所谓的“读书”只是一个乌龙事件。真相是:父亲是村小的校长,朱越只是父亲随便带着去他的工作单位看一下而已。可能也有看情况是不是让他进幼儿园的意思?朱越就不得而知了。
顺着屋后山上村简易公路,枫树村小学距离朱越家仅三四里路程,坐落在一片除了芭茅草之外寸草不生的红沙坡上。红沙坡对面土坡上是枫树村村委会,三间红砖瓦房伫立在坡顶。村简易公路就从这两个小土坡之间蜿蜒穿过。每每忆起这个场景,我就不免想起当年的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这里没有黄土黄沙,红沙坡上,缺少植被覆盖,一年四季,风都这么一直刮着,亘古不变。
在这两个小土坡的四周低洼地带都是土地,种植着苎麻、花生等农作物。花生喜好沙土,这一片地里的花生,叶子不多,收获时,直接从松软的沙土中拔起,带出一串串丰硕的果实。然而,种得更多的是橘子树,这里是枫树村林场。一百多亩橘树郁郁葱葱的覆盖在延绵不断的丘陵上,蔚为壮观。八九月份,橘子熟了,村民到这里来采摘橘子,从摘一斤几分钱到后来的几毛钱,也能赚一点外快。村委会和枫树小学之间的简易公路旁是一块巨大的空地,采摘的橘子小山似的堆在这里,操着外地口音的老板们开着大货车也来到了这里。经过筛选后,那些又大又红的橘子,搭乘着大货车奔向了远方。
摘桔子,选橘子,卖橘子总有一个固定的“帮工”活跃在现场,那个人村里几个著名的单身汉之一——陈满伯。陈满伯就住在村委会里,平时村委会没有人的时候,他就负责看守“村委会”,算是村委会永不缺勤的“公务员”。当然,这个“公务员”是不在编的。村里卖橘子的时候,他去帮工,也能赚点钱贴补家用,运气好,还能分到一点橘子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林场的橘子树是需要人看管的,比如这百来亩林地长了杂草,除草的事儿,就算他的。
据说那次是陈满伯锄草完,准备收工。半人高的杂草被薅锄掀翻在地上,被经过林间缝隙的阳光烘烤得半软不硬,这正是烧土灰的大好时机。把杂草、杂木和土堆到一起,杂草不能全干,半湿半干最好;也不能全是草木,草木根部的土,散乱的地上的土都要参合在一起。这样慢慢愠上一天,形成的“草木灰”是最容易获取的上好无机肥料。就在陈满伯点燃草木堆的那一刹那,一撮干透了的杂草“噗”的一下窜出长串的火苗,把他的白色衬衫点着了。
“剐了剐了,剐了剐了……”着急火燎的,陈满伯胡言乱语起来,上蹿下跳,脱下衣服,把火踩灭。
“剐了剐了”只是陈满伯情急之下的口误,至于到底什么意思,无人探究。但是这个段子却被流传开来。于是,枫树村有了一个专属的歇后语:陈满伯烧土灰——剐了剐了。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的故事易于传开。一种是英雄人物的事迹,那叫传奇;另外一种人的故事,只是笑料。这种人的事情,本来不值一提,当人们把他本人当做一个笑料的时候,他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笑料。他是一个单身汉,五保户,绝后的人。
“橘子山”经过筛选之后,一片狼藉,无人问津,任由其腐烂在路边,偶尔有路人挑一个好点的出来,尝一口,又远远的扔掉;或者是一群嬉戏的孩子,拿起橘子当做武器,打起仗来。如果陈满伯看到,会过去驱赶那些捣蛋的孩子。顽皮的孩子朝他扔几个汁液流脓的橘子,大声喊:“陈满伯烧土灰——剐了剐了”,然后哄笑着跑开。
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陈满伯用手抹了一下身上的橘子渣,骂了一句“这帮龟儿子”后登上坡顶,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
橘子的腐烂,伴随着深秋将致,并不会有浓烈的恶臭,没多少日子,一切便尘归尘,土归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