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怡在床上昏睡了几天,她没有眼泪,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她一直想着月明,她想和月明在一起,她想起来去买一瓶安眠药,但已经没有了下床的力气,已经不知道饥饿,口里除过苦味没有其他感觉,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抓起床边的瓶装水抿了一口,口里微微润了,她闭起眼,眼前出现的是贾甫元和一个陌生女人在澳洲的海边嬉戏的场面,蓝天大海,春暖花海.
她记得读过顾城的一首诗
我说
我要睡了
我要睡了
我要睡了
我要睡了
死也许就是这样一场梦
是啊,死就是这样一场梦,她添添嘴唇,意识渐渐飘出身体。
门外是谁在敲门,婧怡已经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她闭上眼睛,昏过去。
邹冬峰连踹宿舍门,宿舍门的碰锁被震的掉下来,邹冬峰几步冲到床前,用力的摇着婧怡,婧怡没有任何动静。
“狼婧怡,狼婧怡,婧怡,婧怡。”
邹冬峰摇着婧怡的身子,婧怡浑身瘫软,不省人事,他一把抱起婧怡,跑了出去。
婧怡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片昏花,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努力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群人,邹冬峰,家逸,嫂子以及侄女,他们围着婧怡。
婧怡转动着脑袋,这才看清楚是在医院里,她在输液。
看到婧怡睁开眼睛,家逸和邹冬峰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你怎么想不开了,前几天你来我家不是好好的吗?”嫂子抓起婧怡的手泪水扑簌簌的流下来。
婧怡困倦的闭上眼睛,她的头痛的几乎开裂。
医生来给婧怡量血压,听心脏等做了一些小检查,临出门招招手,家逸和邹冬峰来到医生办公室。
“病人的身体这两天还很虚弱,情绪不很稳定,你们不要刺激她,不要问为什么自杀,找她开心的话说,身体脱水还很严重,要住院观察几天。”
走出医办室,家逸搂着邹冬峰的肩膀,说:“这次要特别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妹妹了。”
“前一阵同学聚会就发觉她不对,几乎不说话,人瘦的让人害怕,我找过她的好朋友,说她好像失恋了,我就一直注意着她。”
家逸和邹冬峰来到住院楼外的绿化带上两人点起烟。
“我也问过她,她说和那贾甫元是工作关系,我大意就忘记了。”
“我们是不是去找找那个孙子,这口气我不出我顺不下来。”家逸掐断香烟,狠狠的说。
邹冬峰说:“我去找过了,人好像没有在,那个公司也卖给别人了。”
家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和邹冬峰在院子里转了几个圈,拍拍邹冬峰的肩膀:“谢谢你了,现在分配忙,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一家人在这里守着呢。”
婧怡出院后,家逸也不敢多问什么,婧怡在家逸家住了下来,她天天去贾甫春的公司门口等贾甫元,甚至上楼去找,一无所获。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到了8月底,婧怡才打点行李,回到老家。
婧怡学的是师范,不用说要回去教书,她9月初去县教育局问分配,傻了眼,她被分配到离县城50公里之外的一个村的初中任教。
心如死灰的婧怡没有说一句话,她倒觉得去一个远离尘世的地方教书是一种解脱。
这个学校位于巴山之巅,汽车在山上盘旋了许多个弯,在诸多的山顶之上,山顶与山顶之间出现了平地,它的海拔要比县城高1400多米,温度比县城要低10度左右,同来送行的二哥二嫂以及成牧雪都冻的缩起来,婧怡虽然嘴唇已经发乌依然表情平静,眼睛木然瞅着窗外。
学校位于山顶的一个坝子上,学校的周围零散的住着几十户人家,和乡政府隔着一堵墙,校园里有两排斑驳的土房,迎面的一排土房里书声琅琅,不用说是教室了,和这排土房垂直坐落着另一排土房,应该是老师的办公室了。
当婧怡他们的车驶进学校,教室里的书声都停了下来,几个老师模样的人走出教室向他们张望。
一个面色肌黄,一条裤腿耷拉在鞋上,一条裤腿挽在膝盖上,两只黄胶鞋上占满了泥巴的约50多岁的男人走上前来,向二哥伸出双手道:“欢迎欢迎,我是罗坪坝中学的校长罗德才。”
他指着另一个教室门上的老师说:“那是罗坪坝小学的校长罗秀芳,我爱人。”
“我是新分配来的,我叫狼婧怡。”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婧怡把手伸过来。
罗校长仰起头看着婧怡,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伸向前握住婧怡的手:“欢迎欢迎,我向局里要了许多年英语老师,没想到今天派来这么一位。。”他斟酌了半天词语,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婧怡的二哥接过话说:“我妹妹来这里工作,要给你添许多麻烦,你要多包涵啊。”
众人又说了一阵场面上的话,罗校长看看手表,走到教室的屋檐下,摇动一个绳子,绳子上绑着一个铁疙瘩,铁疙瘩撞击旁边吊着的一截一尺多长的火车铁轨,发出的撞击声算是下课铃声。
学生和老师都涌出教室,远远的看着婧怡一行人。
罗校长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老师办公室的一件房前,掏出钥匙,打开一把像拇指一样大的门锁,推开门,说:“这是狼老师的办公室。”
这是一件土坯房,门边开着一个很小的窗户,四周的墙壁是用泥巴夯就的,看样子刚粉过,没有顶棚,整个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还好,地面是水泥的,看起来很干燥。
成牧雪都偷偷打量着婧怡,婧怡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不满也没有抱怨,她转过身,给罗校长说:“给我找几根长点的铁丝,再找几根木条,我想钉个顶棚。”
罗校长面有难色:“铁丝,木条子马上给你找,但顶棚我们没有材料。”
“我带的有材料。”在农村生活过许多年,婧怡对一切早料想到了。
婧怡回到汽车上,拉下一个大蛇皮袋,打开,里面是一卷彩色薄塑料编织布和一卷平布。
众人忙到下午,婧怡的房间重新换了个样,顶棚上绷着蓝色塑料编织布,两面墙用碎花平布蒙了起来,罗校长搬来一张钢架子双人床,众人用布给婧怡隔了一个小卧室,房间里绷了许多铁丝,婧怡打算用来挂衣服。
打开电灯,灯泡发出昏暗的光。
罗校长忙解释道:“这里晚上停电的时候多,我们给发蜡烛。”
下午5点多,婧怡的房间布置告一段落,罗校长的爱人,小学的罗校长过来招呼众人:“我们准备了一点便饭,大家吃点便饭。”
罗校长家离学校也就约30米左右,这边中学罗校长在忙,那边小学罗校长早回家安排妥当,家里的老人炖上了腊肉。
罗校长的家是砖砌的小平房,父母亲都健在,摆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几个大土碗里面热腾腾的飘着香味,眼尖的成牧雪一眼就看到中间的大碗中盛着的炖腊猪蹄,腊肉的肥肉亮晶晶的看起来一点都不腻,那可是她的最爱,他们坐定,罗校长给每个人的碗里都夹了肉,他回头打量着婧怡,心里嘀咕着;“这新来的女老师是不是身体不好,脸上卡白没有颜色,整个人瘦的像一片叶子。”
“学校没有灶,你可以在我们几个老师家里搭伙,也可以自己做饭吃,我们学校现在有学生64个,8个老师,正式的老师5个,还有3个临时代课老师。”
婧怡没有说话。
二哥端起校长倒的包谷酒说:“罗校长,来,我们干一杯,以后我这个妹妹还要请你多照顾,她的性格有点内向,从小就这样,有不周到的地方我先给你陪不是了。”
几个人站起来都向罗校长说着客套话,同时举起了酒杯。
二哥他们几个人走后,婧怡端起脸盆,她走出屋外,在学校的院子里转了两个圈,想找到水龙头或者水井,一个小男孩指着隔壁乡政府院子说:“乡政府有水井,也有水龙头。”
婧怡拐到乡政府院子里,虽然之隔一堵墙,但两个院子却是天壤之别,乡政府前后有两排砖砌平房,最后面是一座二层小楼,院子里用水泥抹过,房前还种植着修剪有形的黄杨等植物,在第二排平房后面,水泥砌着一排水池,水池上接着水龙头,婧怡随着水管一路用眼睛寻过去,抬起头,二楼的楼顶上有一个砖砌的大蓄水池。
婧怡仔细的把盆子冲洗干净,接了一大盆水,端回宿舍,校长下午抬了两张办公桌给婧怡,婧怡把几件家具擦洗干净,天擦黑,她拉开电灯,昏暗的灯泡。
当她去接了第二盆水回宿舍准备梳洗的时候,灯灭了,一片黑暗,婧怡来到学校的院子里,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到宿舍,关上门,但还不放心,用桌子把门抵上,摸黑上床。
躺在被窝里,她睁大眼睛,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人在呼吸,婧怡吓的把头缩在被窝里,那呼吸声更加明显局促,婧怡吓的汗毛竖了起来,浑身不停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