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中,谢寒屿穿着黑绸睡衣刷牙洗脸,看着镜子中的黑眼圈,又不觉轻叹。
最近叹气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感觉老了十几岁。
昨天晚上没睡好,最后总算是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件事了。
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而且两个人都不是会下狠手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两人既然达成共识,友谊自然也不会被影响。
友谊和身体都不会有损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为什么会这么纠结呢?这个问题谢寒屿逼着自己去想明白——他是很讨厌含糊不清的人。
最后得出了一个可能性非常大的结论,他大概是把苏琉白代入妹妹的角色太过份了。
刚入学的时候强烈希望妹妹能和自己一起入学,就在心里焦渴期盼的时候,苏琉白出现了,一样的活泼,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对自己有淡淡的依赖。
两个人的身影在脑海不断重合,到现在就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至于只是一场比赛他都感到痛苦。
因为他宁愿死都不会和自己的妹妹战斗。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一个让谢寒屿无所适从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局促起来。
唉,还是快点去图书馆吧!
走到学生生活区的传送阵,然后从主建筑区的传送阵出来。
谢寒屿突然想到,那个“铃之连御”是只能连通防御阵法,还是可以连通所有的阵法?
应该……只能连通防御阵法吧,否则这招就可以破解世界上所有的阵法,这不就成了神技吗?
……
学院总共有六大区域,分别是学生生活区,主建筑区,竞技区,训练区,教授生活区,娱乐商业区。
每个区域还有些广场和公园什么的,用于缓解紧张的学习生活,但是各种小商铺在各个区域都有。
在主建筑区的早餐店吃了小笼包和现磨豆浆,谢寒屿只挪了两步,图书馆就出现在眼前。
如果能搬回常靖国就好了。
站到图书馆门前,谢寒屿心中升起了感叹。
这座图书馆是四合一的构造,四栋大楼靠在一起,彼此有长桥和走廊相连,中庭是一座四季常开的花园,在专人的打理下总是能呈现出不同的美丽姿态。
谢寒屿最喜欢在雨声中看书,天地灰蒙蒙的一片,身体渐渐舒缓,精神渐渐涣散,然后融入到面前的书本。
随着故事里的主人公经历喜怒哀乐,在一段历史中感慨世事沉浮,或者触碰一类新的知识,让自己把世界看的更加清晰。
可惜承衍的天气也受到了管制,温度虽然随着气候而改变,但风雷雨雪却是被安排好的。
在一个笼罩整个学院的阵法下,这是一座巨大而坚固的堡垒,也是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用学生卡在入口处刷了一下,谢寒屿就向阵法类书籍的区域走去,不是他固执,实在是无法理解,太想知道那个术法的原理。
按理来说去问令狐玉珂是最快的方法,不过毕竟是这么特别的术法,就算对方很大方的告诉了自己,心里还是会觉得亏欠。
还是自己先寻找答案,最后无可奈何的时候再去问吧。
图书馆里十分静谧,灯光都是让人感到舒服和雅致的淡黄色,窗帘上绘满了美丽复杂的图案。
因为烁星和皎月都忙于参加年中排名赛,而辉日要当裁判,现在图书馆的人很少。
谢寒屿的脚步很轻,生怕打扰了这块神圣的智慧之地。
在他眼里,不管是王宫还是神殿,都比不上图书馆的圣洁,因为书籍是无私的,国王和神明都是自私的。
《阵法铭文的深度讲解》、《防御性阵法与禁锢性阵法的九个区别》、《气候与地形对巨型阵法的影响》……
挑选了几本看起来可能有帮助的书,谢寒屿就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微风轻轻的吹动窗帘,早晨的阳光干净而温暖,就像潺潺流动的山间小泉,从幽深黑暗的泉眼汩汩淌出。
看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
这些书上写的东西都非常的常规,也是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知识结构,但令狐玉珂的那个术法却完全是超知识的。
摁了摁突突的太阳穴,酸涩的眼睛望向墙上的栎木挂钟,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了三个小时了。
不过也不算浪费时间,至少自己收获了很多关于阵法的知识。
轻轻的站起身,以不会发出噪音的方式把椅子推回桌下。
把书一本本的放回书架,最后温柔的看它们一眼,谢寒屿本想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很少出现在图书馆的人。
毕竟比起图鉴人家更喜欢实物。
“荌荌,在看什么呢?”谢寒屿轻手轻脚的凑近,小声的问道。
司徒荌荌穿着吊带蕾丝连衣裙,用娇小的身躯展现出别样的可爱和性感,微蹙着眉头从书中抬起头看了谢寒屿一眼,把书立起来给他看了一下书脊上的标题——《太古荒兽谈》。
“怎么突然想到看这个?终于凶猛的荒兽在你眼中也要变成小动物了吗?”
司徒荌荌白了他一眼,“再凶猛,它们的心思也是纯粹而干净,不像人类那样虚伪。”
“但你好像也没有对它们很好吧?买来的宠物大部分都是惨死,都是被你虐待的?”谢寒屿说到这种事,声音也不自觉的凉了下来。
司徒荌荌不满的啧了下嘴,撇开脸说:“因为看烦了,觉得它们又丑又闹,而且也没有虐待,都是一击毙命。”
“……为什么要这样做?”谢寒屿是真的感到担忧和遗憾,这种事是妙龄少女该做的吗?
“你烦不烦?”司徒荌荌微微拔高音量怒道,“你以为它们原本的主人会不知道这种事?我爱它们的时候是真的爱,我恨它们的时候是真的恨,我愿意这么丑恶,关你什么事?”
“我们不是朋友吗?”
“少自大了,不过是和你多说两句话而已就是朋友了吗?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谢寒屿抿唇点头,用牙齿轻咬向里嘟起的****。
这句话的确有点伤人,他已经想转身走了,谁要理这个病态的疯丫头?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那令狐玉珂对你来说是什么?”
上午的阳光像一条柔柔的小溪,承载着棕红的枯叶,在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上方流过。
微醺的风阵阵吹拂,一起一落的撩动着华美的窗帘。
令狐玉珂对自己来说是什么?
司徒荌荌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朋友,不需要朋友一直是她的人生准则。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脆弱,轻易就会遭到背叛,无论之前彼此有多依恋,总有一天会全部清零。
自己一个人就好了,明明是做好了这种觉悟,但令狐玉珂还是闯进来了。
刚开始想着不过是室友而已,不过学校分配的是谁,不要太在意就是。
第一次见她还差点打起来,因为她把自己还没玩腻的宠物猪给烤成猪排。
发现她性格不错,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怨言,于是想着和她说两句话也行。
事情不知不觉的发展下去,自己会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为她的失落而失落,她展现出帅气的一面时会感到自豪。
……可在谢寒屿问这句话之前,她居然对自己的沦陷一无所知。
是友情吗?
不!绝对不是!
司徒荌荌思考了很久,强装坚决的对谢寒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她是我的宠物,一个虽然现在很喜欢,总有一天会厌倦的宠物而已!”
谢寒屿审视了一遍她的表情,犹豫,挣扎,勉强装出的坦然。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知道了,算我今天冒昧……那我走了。”
“等等!”司徒荌荌叫住了他,“你不是读过很多书吗?对荒兽,有了解吗?”
谢寒屿点了点头,说:“大概知道一些,不过不多。”
司徒荌荌本来想问什么的,但愣了一下,那些话语就噎在了喉咙,不知道该不该说。
“算了,你走吧。”泄气的说道,她又埋头看书,苦恼的不断翻页。
谢寒屿最后看了她一眼。
玲珑貌美的少女,不爱看书的少女,为了某人而挣扎的少女,爱着动物又残杀动物的少女——她现在就坐在图书馆里,在这个静谧而神圣的空间,寻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