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边,幽幽寒气飘散,丝丝缕缕,如梦如幻一般。
眼前之景,仿佛就像白枫所言的羁绊,似是飘渺却又真实存在。
青叶一时悸动,回想起前生,心中幽幽地道:“白枫口中所说的,和佛家中常言的‘缘’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缘造化,方至如斯。
想到这一层,下一刻,青叶全身在那么一个瞬间僵住了,如电光石火一般,他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似惊雷响于脑海,轰然而鸣。
他久久才回过神,自嘲道:“如今的自已,何尝不是与西南军、守城的将士一样。要不然,他当初为何会领着辰字营前去迷惑西南军,分散他们兵力呢?要不然,他当初为何会因为聂锋之死而耿耿于怀呢?“
缘已结成,此刻想抽身离开,怕也不能了吧。
这缘到底是因景施主而生,还是自已道行不深之故呢?
青叶凝望着这古老的京城,一时已是痴然。
次日,乌云散开,天色放晴,久违的日光普照着大地,温暖着众生。
送来景府的文书尚没处理完,白枫和青叶等开始着手火化逝去将士尸首的工作。
城边四处凌落的尸体,堆积成几座山落。惨烈的厮杀,使得无数的将士身首异处,几难凑得完整。有守城将士和西南军紧紧的撕扯抱在一团,死后身体僵硬,根本就难以分开。而且大部分死者都有被火烧灸过的痕迹,多数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按理对于死去的将士,应该入土为安。可逝者的数量实在太多,若要挖坟绝非一时半刻之事。京城义庄不够,棺木不足,难以收容,放于城边一来不雅,二来容易腐败。故兵部府才忍痛此下策,以火化之。
西南军乃是叛军,依照历律要曝尸荒野,其肉喂食野兽,不应与守城的将士和羽林军一起火葬。可是一来大多将士经火烧炙,已经分不清楚是哪方的将士了。二来十多万的将士一齐曝尸于秦岭,只怕秦岭再大,野兽再多,短时间内也要成为一座尸山,臭气熏天。
于是白枫等大胆请奏陛下,让西南军死去的将士也一起火葬。
也许是因为叛逆的是古庸大皇子的缘故,在三位皇子之中,庸诚皇虽不曾言,但他最疼爱的正是庸胤。庸胤已死,庸诚皇只觉心力憔悴,他虽口口声声喊其孽子,可心中终究生不起恨意。所以对去逝去叛军,庸诚皇竟同意不予追究。
于是,经六部商议。除了大皇子庸胤和罗元昊外,所有的死者,不分彼此,不论身份一同火化。
一时间,所有的尸体被马车推至秦岭山下,浩浩荡荡,引人注目。
秦岭神圣而伟大,对古庸的子民而言,这是一座古老、肃穆的地方。大山和河川孕育着万物,故在此火化,有着魂归故地之意。而魂归故地,正是所有行军打仗的将士所希冀的。
随着焚烧的命令一下,红亮的火华冲天而上,引来烟波飘渺。前来目送者络绎不绝,哭声连连,响遍天彻。
许多女子含著泪水在寻觅目送着自己丈夫或心仪之人,白发苍苍的母亲们寻找自己的爱子,呼唤著他的名字,却无人回应,只得听得徒劳的凄婉叫声:“我的儿,我的儿,你安心去吧,安心去吧!
见到如此惨幕,谁能不动容呢。”
无数的百姓,有的在为西南军而哭,有的在为羽林军而哭。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了。就算是羽林军的将士,此刻也只把西南军当成步入歧途的兄弟。
辰字营众人也前来目送聂锋最后一程,他们个个双睛通红,有与聂锋交情深者,泪如雨下。原来一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已经都被收敛了起来。
那夜,若不是当时聂锋拼命用身体挡下西南军,只怕别说青叶,稍稍落在后面的辰字营将士也是逃不掉的。辰字营自被景少都尉挑选出来,虽经历的战事不多,但感情相来极深。此刻,他们如同最亲的人离去一般,心如刀割。
失去才知道痛,失去才知道珍惜,失去才懂得长大。
这一场壮烈的火葬,耗时约三日,焚烧了近万根木材,可以说从古至今,绝无仅有。而且此后多年,也再没有类似如此的火葬。
如同未日出现一般,整个天际被浓烟黑尘弥漫,刚出来的阳光也被遮掩。广袤的秦岭,到处都是被灼烧熏黑的痕迹,空气中充斥着那一丝带着暴躁的焦味。京城仿佛再次沦落在炼狱。
过了几日后,也许是上天也感动了,天开始又下起了雨。
从远方吹来的凉风吹散了墨雾,拂去了焦味,密密麻麻的雨点除去了灼烧的痕迹。
一切死亡是要结束的。
但还活着的,也将要重新开始。
大雨停歇后,在白枫副都统的指挥下,京城的重建工事如火如荼地进行。也许在京城恢复原样后,这些种种的伤痛才不会让人时时想起。
……
或者说,从百姓开始谈论起白枫,他们的伤痛已经在慢慢减淡。
白枫这几日奔走于京城各处,大修京城,使得如今不仅京城的达官贵人识得他。就算平民百姓也慢慢知道这位相貌俊挺,出身不凡的年青人就是带领羽林军前来解救庸诚皇将军。
有关于他的事迹,转眼间就从兵部流传了出去。什么古庸最年轻的副都统,现今尚未娶妻,文武相全,其父乃是当今相国等等资料开始街知巷闻。
一时之间,白枫成了京城所有恨嫁闺女的心仪对象。上白府提亲的人,由府邸门口排至南城门之处。而且白枫每一次出去巡视,身后有跟有一群仰慕者追随,没过两日,这些追随者大多举起横幅,上书着:
“京城相公,风流倜傥”
“古庸良人,才华无双“
如此阵势白枫怎么招架得住,别说巡视之时要蒙住脸,身穿便服。就连白府也是不敢回去一步。这又苦了青叶,接下来一个月,受尽了白枫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