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益州,扼天下之咽喉,地势高险,东临浩浩大川“乌江”,南瞰巍巍漫漫“秦岭“。
据言,益州城仍是天佑之城,自古便易守难攻,曾有“天牢”的美誉。
三百年以前,初代古庸国主与墨河大将军领兵驱逐恶兽,便曾在此城附近屡受挫败,折兵无数。所幸有惊无险,这两大天纵奇才的人物终究还是将恶兽败退于南疆阴山,一统古庸。
此后,当文武百官为了定都何处大伤脑筋之时,初代国主和墨河大将军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此城,两人力排众异,定国都于益州,并重新用古庸历记年。
这几百年来,古庸战事不止,但无论是凶残可怖的恶兽,还是英勇的长临、墨霜两军将士,面对着益州城的地势天险和城河工事,都只能望之兴叹。
……
古庸第三百零一年深秋。
青叶辗辗转转,还是回到了这古老的都城中。
这日,细雨飞落,寒意绵绵。
辰字营众将士举着破旧的木伞,穿过古老巍峨的城门。一眼便可看见京城里宽敞的石道两侧有鳞次栉比的作坊,雄持而立的高楼大殿和古风古色的屋瓦房舍。
细雨纷纷,路上行人零零落落,大多数过路人见到有近百名将士进城,倒也不显惊讶,比起贺州城的百姓多了几分淡定。
“真是安宁的古城啊!”青叶掀开马车上的帘布,幽幽而道。
这时,墨松听到不由皱起眉,摇头道:“少都尉,自古京城风波不断,怎么谈得上安宁呢,此番回京城,也不知我们前途如何啊?”
青叶轻咳了一声,沉默不言。
墨松见他神色苍白,心知他大病初愈,身体不适,忙道:“少都尉,你一路奔波,不如我等先送你回景府,休息后,再到兵部府报道吧!”
“景府?”青叶吓了一跳,头摇成拔浪鼓似的,愁然道:“墨松,我们还是先去兵部府吧!”
诸位有所不知,景家世代为将,武人辈出,受天下百姓敬仰。可传承至景千辰这一代,偏偏他就缺少武人的筋骨,对习武练剑毫无兴趣。
好在景大将军虽是武人,但对这个爱妻死前托付的孩儿仍旧悉心照料,父子感情极深。而在久日的相处之下,景大将军偶然也发现了自已的爱子喜好识文断字,便四处收集古书,兵法让其读阅。
随后更让他所料不及,景千辰识文断字之快远甚常人。无论是何类古书,只要经他默读两遍,便可倒背如流,只字不差。
当时景大将军满心以为,景家世代为将,到了自已孩儿这一辈,出个文人雅士为相为丞,倒也不埋没门楣。哪知景千辰对为官仕途、风文雅颂毫无兴致,在其十岁那年,竟偷偷随父出征。
转眼三年之后,景大将军率十万黑甲骑军与两倍于自已的长临大军缠斗于古庸凉州城外,一连战一个月,胜负不分。没想到,景千辰只带区区十名黑甲军,便在趁着一次夜战混入长临军营,火烧了长临大军粮草。
长临军无以为继,大败而回,一时元气大伤。而当时统率长临大军的名将云易听闻败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孩之手,惭愧无颜,自裁于长丝古道之上。
自那以后,景千辰名声大盛。且之后的大大小小战事,他都会在景府中替景都统出谋话策。景大将军唯恐自已的爱子功高遭人嫉妒,引来杀身之祸,对外封口不言,所以此子领兵之才,也只有黑甲军中的将士才知晓。
故尔景府之中,有不少他们父子的回忆。
青叶身为修道之人,心中觉得占据了景施主的身体而活已经是不对,若还要住进景府,住进那个景施主和景都统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那更觉心中不安了。
所以回景府,他是千万个不情愿的。
这一层,墨松自然是不知晓的。
他见少都尉不愿先回景府,倒也没有多想,便领着众将士,齐齐向着京城兵部府走去。这一路上,众人心中忐忑,默默无言。
又前行了好一会,细雨渐停,路人行人多了起来。
辰字营众将士为恐撞到行人,一路小心避让。不料刚行至京城府衙大门之前,忽地一个粗衣男子从一条小巷之中冲了出来,拦在马车之前跪下磕头,泣道:“大老爷,求你作主啊!”
墨松吓了一跳,当即立马而停,喝声道:“放肆,你是难不成不知道,若有冤情应去府衙鸣冤吗?”
那粗衣男子磕头连连,惨然地道:“大人,草民曾击鼓鸣冤,奈何府衙大人也无法明断此案啊!”
墨松怔了怔,皱眉道:“这审案一事,并非我们武官所能。若你觉得京城府衙大人审案不明,理应呈状词到吏部啊!”
粗衣男子大叹一声,道:“大人啊,状词被吏部退回。草民再无处可告啊!”
他这么一叫,围观的路人顿时多了起来。
青叶在马车之中,倒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皱起眉,心道:“按理如今在京城,若有状词呈到吏部,吏部觉得不妥必会重审。但这位拦车喊冤的男子说状词被退回,那便表示吏部支持府衙大人所判无误。“
“到底是什么案子呢?“他心中不由好奇。
这时,墨松已是不耐烦,厉声道:“无论如何,武官不可问政,先生还是走吧!“话罢,他摆了摆手,下令道:”不才,把这位先生带下去!“
周不才正欲向前,不料青叶缓缓的下了马车,拦手阻止,道:“不才,且慢!”
墨松怔了怔,忙道:“少都尉,我们如今要赶去兵部府,再说我们身为武官不该……“
围观的人一听墨松称呼这从马车上下来的蓝衣少年为少都尉,心中大多惊讶无比,这少都尉虽不是什么大将高官,可也是不区区一个少年郎可以担任的。一时之间,他们更有兴致围观下去了。
青叶下了马车,缓缓地对墨松道:“无妨,我们姑且听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粗衣男子见是一个蓝衣少年从中走出来,大是吃惊,但此时有人愿意听他道明冤情,他哪顾得上那么多,急忙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青叶不由皱起眉,道:“先生,时候不早,你有何冤情还是快说吧!“
粗衣男子不敢怠慢,急道:“禀大人,草民名为石头,无亲无故,独自养了两头小牛住在京城郊外二里远的一间小瓦房里,和李员外家毗邻。有一日李员外来草民家中请我帮他放牛,草民当时便一口答应了,过后因李员外家中有牛舍,草民便将自家的两头小牛也带过去好一起放养。“
说到这,他摇头一叹,欲哭无泪地道:“不料三年后,小牛稍大,草民想把自家的两头牛拿去卖了,但李员外竟,竟一口咬定家中牛舍里的牛都是自已的。“
青叶怔了怔,皱起眉,道:“接着如何?“
那粗衣男子喘了口气,道:“草民自然理论,可李员外坚决不认。无奈之下,草民唯有上府衙大人那鸣冤。府衙大人倒是禀公办理,但审案之时,他问我可有人证证明那两牛是草民的。草民想了又想,只想出当初卖牛给自已的李汉。但当府衙大人派人去传召李汉时,才发现他已病死两年。”
“如此说来,你是并无人证证明那两头牛是你的。”青叶恍然,算是听明白了。
“正是啊!府衙大人也是这么一说,而李员外又一口咬定牛便是西市陈汉卖他的。最后结案之时,府衙大人就判了草民无证据,牛归李员外所有,求大人替草民作主啊。”话罢,粗衣男子又是磕头不止,旁人劝阻也不听。
青叶这才明白过来,不怪得吏部不重审此案,此人毫无证据在身,再重审也是枉然啊。
墨松听罢,也是摇头叹道:“石头,你既无人证,那两头牛又不会说话,我看你还是再养两头过日子吧!“
石头捶地痛哭,惨然地道:“大人啊,那两头牛是草民生平所有的积蓄啊,而且事后李员外反说我贪图他家的牛,竟连工钱也不给,这不是要了草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