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能再原谅我一次么”

我独自坐着火车，从普罗旺斯折返回伦敦。一路上，看着沿线风景由法式浪漫日益重新过度到英伦风情，我的心情也发生着奇妙的渐变。

人生的际遇安排是何等的奇特，来的时候明明还是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可也不过是十来天的时间，莫阿姨已经与我们阴阳两隔，而我和方扬也各奔东西。

我一直都知道，方扬是为了莫阿姨才转校到剑桥来的，一直以来莫阿姨也是连接我和方扬的纽带。如今，莫阿姨已经不在，以后他还会联系我么？

一想到，以后跟方扬不会再有这么多机会频繁接触了，我心里就会有股莫名的忧伤。但再一回想起他送我到车站时轻声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心底又会涌出种种暖意。

不知不觉中，方扬已经成为少数能主宰我情绪的人之一了。尽管对于这一点，我并没有足够深的觉悟去体会这其中的涵义。

回到伦敦，我没有再去打工。方扬走之前支付给了我预先讲好的高额陪护费，加上我之前七拼八凑的费用，已经足够下学期的学费了，而且还多出好多。

所以，亏了方扬，这次圣诞节成为我来伦敦后过得最“阔绰”的圣诞节，我大方得预定了一家极富盛名的伦敦当地特色餐厅，我之前在这餐厅打过工，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在离开伦敦之前，能作为客人来消费一次。

这次，终于实现了。

一切，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我开心得点了单、默默等待着这个企盼已久的饕餮盛宴。

可是，没几分钟后，这家店的老板居然突然来到我面前。

“小蓓？是你吗？”他客气得满脸堆笑。

老板是个高傲的英国大叔，以前不苟言笑，最起码在我打工期间从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今天，他不仅态度和蔼，还能叫出我的名字，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我本能得立即站起身来，“老板，你好！”

“啊，啊，不敢，今天你是客人，快请坐请坐！”

我只能又慢慢坐了回来，然后弱弱得问道，“您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楼上房间有位客人说认识你，想让你过去一同用餐，你介意吗？”他说明了来意。

楼上？那可都是带豪华泰晤士河景的VIP房间啊，怎么会有人认识我？

我不解得问着，“您确定？能告诉我是谁吗？”

老板脸上露出了难意，“客人专门吩咐不让我多嘴，说您上去就知道了。”

我还是有些困惑，不知道要不要上去。

“小蓓，你别为难我，你先跟我上去，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再下来吧，好吗？”

“嗯，那好吧。”我想想也有道理，就跟着他走了上去。

果然是VIP房间，不，确切得说，是VVIP房间。我在这里打工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房间全饭店就这一间，都要提前半年预定才能定得到。

门虚掩着，我轻轻推了进去。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竟然是爱德华。

突然间，我终于知道爱德华为什么不让老板告诉我实情了。说真的，如果来之前知道是爱德华，我是决意不会上来的。

自那次争吵之后，我跟爱德华没再见过面。一来是因为寒假开始后我就跟方扬去了法国，没机会跟爱德华碰面；二来，爱德华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以为他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圣诞快乐！”爱德华走上来，把我身后的门关好，然后示意我坐到餐桌前。

可是，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在生气吗？”爱德华笑了，静静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能沉默。

“我以为你回家过寒假去了，所以一直没找你。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你。”爱德华解释着，“你没回家，怎么也没告诉我？这大过节的，你居然一个人过啊？”

他心疼得看着我，眼神之温柔，让人无法抵抗。

“你，怎么也是一个人？”我终于还是开口了，“你的父母呢？”

“我父母被英国王室邀请去参加平安夜晚餐了，我去过几次，太沉闷，今年实在不想去。”爱德华柔和得笑着。

“那……宋子茜呢？”我接着问道。

虽然，我很不想提“宋子茜”这个名字，可是看情形，我还是不得不提。

爱德华又笑了，“我跟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愣住了，这话，我该怎么往下接？

“我肚子好饿，我们可以坐下来边吃边说吗？”爱德华“聪明”得转移了话题，并帮我把要就座的餐椅拉了开来。

我只好走过去，坐了下来。也好，不是男女朋友，也是同班同学，关系总不能搞得太僵吧？

然后，爱德华没有再讲跟宋子茜、方扬有关的话题，我们只是就英式圣诞节的习俗和特色，随意得聊着天，气氛轻松了很多。

谁知道，大约一小时后，我的手机突然肆意响了起来。我扫了一眼，脸上无法遏制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来电显示是方扬。他，找我有事吗？

爱德华见状，善解人意得起身走了出去，“你接吧，我刚好也要走开一下。”

我感激得看着他，然后把电话接了起来。

“圣诞快乐啊。”电话那头的方扬，语气平静得问候着。

“也祝你圣诞快乐。”我回答。

“在哪里？怎么过节的？”

“我在一个酒店用餐。”

“一个人吗？”

我没有回答，语气停顿着。要告诉他实情吗？

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呢？无论是爱德华、还是方扬，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同班同学，半年以后等我毕业回国，估计跟他们谁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不是。跟爱德华。”我诚实得回答着。

我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方扬，突然愣了一下。

“你们，在约会？”沉默一分钟后，方扬径直问道。

“不是，只是偶然碰到了。”我再次诚实得回答。

而后，方扬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又互相道了圣诞快乐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微微愣了一下，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其实，此刻收到方扬的电话，我潜意识里是感觉很温暖的，毕竟，伦敦时间比美国早，现在他那里还是下午，他能打电话过来说明了他的贴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知道我跟爱德华在一起过节，我心里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感觉跟欠了他什么一样。

不一会儿，爱德华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捧了一束鲜花，直接走到我面前来。

“小蓓，我知道，我下面的话，已经讲过一次了。但是很抱歉，现在我还得再讲一次，你……你能再原谅我一次么？”爱德华诚恳得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不想让他失望。可是，想到我跟他之间的差距、想到半年后等着我回国的爸爸和继母，我没有办法不让他失望。

“我……”我抱歉得摇着头，“真的很对不起……爱德华，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我站起身来，急匆匆得向门外跑去。

眼中，尽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