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若缺再次苏醒过来,他睁眼的第一感觉是自己正躺于一间妩媚的暗室。
之所以说暗室,是因为这里面去确实不见天光;而之所以说妩媚,是因为这暗室之内竟然着夜幕下的红灯区一般的妩媚光线,似火又非火,像极了霓虹。
不过再把眼睛睁大一点,脑袋抬起一点,他才发现这妩媚的红灯原来还是来自一堆篝火。只是不知这篝火里的“柴火”竟被烧得粉红而不是通红。而且尽管非常暖和,却不冒黑烟,也呼吸不到任何一点呛人的烟气。
这想必和陈若缺初次在大殿上见到的用来烧黑门巨鼎的黒煤木炭一样,又是某种盘瓠国特有的诡异燃料。
另外这也并非是一间暗室,透过竹墙上的镂空菱窗,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繁星点点的夜空。
如果陈若缺没有猜错的话,这又是一间盘瓠人常居的吊脚竹楼,跟他在模范村里住的那间大同小异。
不过就在他双臂下撑,准备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异样的感觉直插他的喉咙。
他这才急忙中止起身的动作,用斗鸡眼往鼻尖中央使劲一看,这才发觉有一根细细的“吸管”竟然从若隐若现的天花板上一个椰子状的圆球下端,径直垂吊进自己的喉咙里,而且还像沙漏一样,不断以一个固定的速率,在向自己的食管中滴灌着什么。
陈若缺赶紧尽量小心翼翼地将这直插深喉的异物,像揪一根嚼不烂又咽不下的豆芽菜一样揪出,感觉十分恶心。
把源头揪出后,凑到眼前,借着妖娆的粉色火焰,陈若缺才多少分辨出这是一根类似芦苇管的植物,只不过要比芦苇长得多,也细得多。
“吧嗒——”
就在陈若缺仰面定睛观察的时候,一滴汁液竟从这细如针头的源头处滴出,正好落在他鼻尖与上嘴唇之间的人中处。
陈若缺忍不住好奇地伸出舌头去舔了舔。
这一舔,陈若缺立刻尝出三分上次在先王的疗伤御室——“砂光藤室”中苏醒过来后,弦子给自己端来的那碗绿鼻涕汤的味道。
记得弦子当时还做广告说这绿鼻涕汤名叫“青雘虎蛟羹”的绿鼻涕,乃是先王当年疗伤时才喝的大补之药。
可这民间又怎会有王的补药呢?
记得弦子当时还说,这“青雘虎蛟羹”中的青雘很像是中土的高粱,只不过是翠绿色的……而虎蛟乃是一种鳄类水兽,其肉是补气奇药……
没错,想必这绿色高粱并非什么稀罕物,这三分熟悉的味道,一定就是青雘。
而那虎蛟,即便是在遍地奇珍异兽的盘瓠国,也是属于保护动物。就是保守估计,这虎蛟,也比地球上的驴皮阿胶要珍贵个百八十倍的。
所以陈若缺此刻尝到的汁液才没有任何粘稠的胶状感,而是一种沙浆混合液,就像是用一个又沙又甜的西瓜榨的汁。
每每此时,陈若缺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抓一个盘瓠人过来,用盘瓠语问个明白,这到底是个啥?可惜现在盘瓠人多得是,可自己却什么也问不出,什么也听不懂。
就像一个身处外国却不会说一句外语的土包子,要不是还有女王和弦鸣二子这三个会说中土话的“红颜非知己”,以及还有个师父时不时地陪自己“自言自语”一番,自己在这异界蛮国,就算不被饿死,也早就孤独致死了。
可是没办法,在没有学会盘瓠语,又没法百度一下的情况下,陈若缺只能自行假设这沙浆混合液中的“浆”是青雘,而“沙”是另外一种不知名的物质。
不过从疗效上看,这种“沙”虽然不知名,但比医院里给无法进食的病人输的营养液还要有营养得多。
但想那虎蛟可是特意为像先王或陈若缺这样的“有气之人”准备的补气奇药,所以一碗绿鼻涕下去,陈若缺是气血两足。
可现在他虽然跟吃了屎大的一条士力架一样,横扫饥饿,体力满格,但气力却依然还是很low。
于是在通过“吸管”把吊在天花板上的椰子壳里的最后一滴沙浆嘬尽之后,陈若缺把吸管一甩,准备以龟息养气之法的卧式开始恢复元气。
“嘘……别出声……”
可他刚摆出“睡美男”的侧卧造型,脑海中突然传来师父猥琐的低吟。
“可……我本来就没出声啊,师父?”陈若缺摸不着头脑道。
“你个蠢材!我都叫你别出声别出声!你他妈还给我出声!”师父在陈若缺脑中扯开嗓门怒吼道。
“……”周围一片静寂,陈若缺的脑袋里却是雷霆大震,不过总算强忍住没再发声。
只得在心里暗吐苦水道:老天爷啊,你让我成为全宇宙唯一一个能听见这怪老头声音的人,到底是帮我呢,还是毁我呢……
“千万别惊动外面的南蛮子。你现在在他们心中可是神一样的人物,他们要知道你醒了,肯定又一拥而入,让你不得安宁。”
师父的话陈若缺听得真着,可却不敢吱声,只听师父继续道:
“我们下一步要去的方向,最好不要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在破晓以前悄悄离开,并马不停蹄一口气直奔远方荒地,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女王的情报网中逃脱。”
陈若缺暗自点点头,依然一声不吭。
“现在丑时三刻已过,而你必须在寅时三刻以前恢复元气,也就是留给你龟息养气的,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陈若缺立时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用气声吐出一个浓如烟圈的叹息:“啊——?”
因为陈若缺心里跟明镜似的,就以他目前摆出的睡美男造型,要是没有六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是绝无可能完全恢复元气的。
“其实这龟息养气之法的卧式本就是一个借助长时间睡眠以培元固本的长久之法。只要长期坚持,必能让‘气元力’有一个长足的精进,甚至是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但这却并非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紧急充电的法子。”
噢?难道说这龟息养气之法还有后手?这就好比买了个手机,除了原装充电器之外,还外带一个强力充电宝一样……陈若缺在心里暗自庆幸道。
“所以啊,要想在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元气,就不能靠卧式,而还得是靠坐式。”
什么?原来就只是体位的差别而已呀……陈若缺又立刻暗自失望……心想这坐式不就是打坐吗?自己最初在模范村小溪边的竹林里修行时,常常一打坐就是两三个时辰,自然知道如何靠打坐恢复元气啦……就前不久在泽溪,弦鸣二子一个去采药,一个去剥皮之后,自己还以打坐之法恢复了少许元气呢……可这坐式的效果明明就比卧式还不如嘛,就好比一个人坐着睡觉总也不可能有躺着睡觉更能恢复精神,可师父怎么还说坐式要比卧式更短促有力呢?
见陈若缺久久若有所思,沉吟不语,师父只会心一笑道:“你小子心里那点小九九,老子就是用末梢灰质想都能知道。告诉你小子,你可别以为光像修行时那样打坐运气就叫坐式。这坐式的关键并不在坐姿,而在于手型的变化……”
手型?难道是要翘个兰花指什么的?陈若缺在心里遐想连连道……可说到变化,呵呵,该不会是像火影忍者里的手印结印吧?
“可惜你小子没什么文化,要不这手印的门道,可就有得说道喽……”
陈若缺平身最忌讳的事情有二:一是怕别人说他“缺心眼”,二就是怕别人说他没文化。
这“缺心眼”的忌讳是从小就有,而没文化的自卑则是以一个小学毕业生的文化程度上了大学之后才落下的病根。
“师父……”为了替自己辩护,陈若缺不惜冒着被粉丝发现的风险,捂着嘴用气音轻声道,“……这手印我知道,不就是火影忍者里……”
“火尼玛比,你给我闭嘴!”想不到这一显摆,反而招致师父一顿臭骂,“这忍者做结印,用的当然应该是九字真言手印,即‘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哪有用什么‘子丑寅卯’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陈若缺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可一听这什么九字真言手印,又立刻兴趣大增:难道师父要教自己的正是这忍者专用手印不成?要果真如此,那自己可就是“练气的会忍术”,谁都挡不住了呀!
“再说了,这地球上的九字真言手印本是中华之物,东晋时期被发现记载于一本名为《抱朴子》的奇书之上,后渐被佛教密宗与道教符法所吸收,后流入东洋,被忍术创始人伊贺和甲贺两家所剽窃……”
哎,遥想当年,我们也是被疯狂山寨过的呀……不过既然师父对东洋货如此嗤之以鼻,难道是向把这中华正宗传授给自己?
“不过这龟息养气之法的手印,也并非是这中华正宗的九字真言手印。确切地说,可以说是这九字真言手印的最原始版本……你可知在你们中华,自古便有‘佛教尚莲,道教亦荷’的说法?”
倒是听说过什么****呀,何仙姑呀什么的,可这跟手印又有什么关系?陈若缺既没有明着回答师父的提问,也没有明白师父到底为什么要扯到这儿来?
“我要教你的龟息养气法之手印,名字就唤作‘荷莲香印’。”
陈若缺心道:荷莲香印……好骚气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