駮小闹冲向的四小明星之一,正好位于泽溪下游看不见的尽头上空。
所以这一次它没有窜入丛林,而是径直沿着溪边狂奔。
不过以駮小闹每次用镰爪扒地,都能扒出个炸弹坑的爆炸性时速,只片刻的功夫,他们出发时的起点就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而前方泽溪下游那看不见的尽头也已近在眼前。
原来这泽溪的尽头竟是一片空白的悬崖,与飞流直下的悬壶瀑布。
在向和悬崖发起最后冲刺的过程中,駮小闹非但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如不断靠近沙坑的三级跳远选手一般,有节奏地加大步幅,调高腾空高度,为最后的关键一跳做准备。
陈若缺当然不用想也知道駮小闹这是要玩儿死亡飞车的节奏,但他并不害怕,也并不忐忑。
一来当然是因为他对駮小闹的充分信任。且不说别的,像駮小闹这种玩性大过天的乐天派,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可能跳崖自尽。
更别说它还有着“老顽童”一般的超强怪力,就是想死,估计也只能是屡试不爽,求死不能。
二来则是只要一看到飞翔的可能,陈若缺就会心生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向往,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会为体验飞翔的感觉而如饥似渴。
光有駮小闹的孔雀扇尾,它只能滑翔,而不能飞翔。
光有陈若缺的“玄天风钻”,他顶多只能原地旋转成一个小旋风,要是站在地面上,搞不好还会直往地下钻,同样无法飞翔。
但通过之前那个垂直飞出天坑的肉体火箭的升空实验,陈若缺和駮小闹都知道,只要他们能将这二者默契地结合起来,飞翔就再不是不可能的事!
或许它们两个冥冥之中都等待这飞翔的感觉等了太久……
老天既给了駮小闹能够毫发无损把体型大过它十倍的巨虎轻易屠戮的地面统治力,同时又给了它一条只能过滑翔的“干瘾”却永远无法飞翔的扇尾。
让它只能一面嚼着巨虎肉,一面眼巴巴望着高空的飞鸟,羡慕嫉妒恨。
每每此时,就好像同为“老顽童”的老天爷正在居高临下地指着它大笑:“哈哈哈——駮小闹啊駮小闹——你在地上虽是难逢敌手的斗兽之王,但在高空的飞鸟眼中,你只不过是一只进化不完全的半残废罢了——”
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讽刺与折磨,尤其是对于駮小闹这样一只有着骄傲的心的高智慧生物。
至于陈若缺,这个已是奔跑无望,就算有朝一日从轮椅上站起来,走路也只能一瘸一拐的真正的半残废嘛……自打从上海第一高楼顶跳下之后,居然也“癞蛤蟆想吃天鹅”地爱上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空感。
成为一个玄空很气的修行者之后,心中对飞翔难以压抑的奢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神行武者”中“神行”二字实在太过美妙,早已在陈若缺的的脑海中幻化出遨游天际的梦幻泡影,它们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又是那么的令他着迷,甚至上瘾……
随着駮小闹前爪刚好抵达悬崖边缘的最后奋力一跳,駮小闹与陈若缺终于如愿以偿地腾空而起,朝着远方的明星飞升而去。
当然,这样的飞升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他俩便如一坨普通的肉球一样,俯冲向下,旋即垂直坠落而去。
而远没有“飞流直下三千尺”那么高的下方不远处,便是一片高耸的的针叶松林。每一颗松树的树干都像中世纪欧洲骑士手中的钢锥长矛一般竖立着,树顶都像是用卷笔刀削过一样尖利。
駮小闹和陈若缺这坨双拼肉球要是真掉下去,那肯定立刻就被串成双拼肉串。
当然这一幕是不可能发生的。可玩儿性大发的駮小闹偏偏要等到千钧一发之际,才再次打开扇尾,瞬间如做过山车一般,在空中划过一个无形的半圆轨道,变俯冲为上升。
这种程度的刺激根本无法让他俩中的任何一个真正的兴奋起来,顶多也就是稍微提提神罢了。
要想再次体验那种鬼叫连天、口水舌头乱甩、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快感,那还得依仗陈若缺的绝招才行。
由于陈若缺在駮小闹再次拉升以后,已将丹田中的“玄涡流”事先调整到面向自己天灵盖的位置,并已开始加大转速,在周身搅动出一阵“真气龙卷风”,无形中已让这一次的拉升更加的平稳而持久。
不过由于陈若缺功力尚浅,光凭这“真气龙卷风”尚不足完全抵抗地心引力,让他俩持续升空。果然还是只能祭出绝招:
“呀——玄天风钻——”
在陈若缺一声大喝之下,“真气龙卷风”的旋转瞬间便被駮小闹与陈若缺再次紧紧相拥的“双人旋转舞”所代替。
駮小闹的扇尾再次如螺旋桨一般推送出强劲的后坐力,将他俩如导弹一般不断向所朝的明星推去。
在升空到一定高度之后,他俩的飞速自转与“螺旋桨”转出的漩涡气流再次如喷气式飞机一般,在天际划出一条长长的云尾。
“啊哈哈哈哈——”
“咚咚咚咚锵——”
他俩不约而同发出各自最肆无忌惮的欢声笑语。
等陈若缺拖着如贪吃蛇一般越变越长的云尾结束玄天风钻的旋转,駮小闹则默契地再次进入滑翔模式。
由于已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又正好顺风,滑翔所能持续的时间已非起跳时所能同日而语。
居高临下,舒缓滑翔的陈若缺回头鸟瞰了一眼身后的世界,发现那巍峨壮丽屹立于一片平坦山坪之上的蛇皮金字塔,在他的眼里已比自己小拇指的指甲盖还要小……
然而他看不见的是,在这蛇皮流影的“指甲盖”的顶端,有一个人,两双眼睛和一副眼镜,正在远远地注视着他们芝麻大小的背影,以及他们身后那一条蜿蜒的云尾丝线。
一个有资格凌驾在蛇皮金字塔顶端,高瞻远瞩这个国度的人,除了盘瓠女王还能有谁?
而除了盘瓠女王的一双眼之外,多出的那一双眼睛和一副眼镜,当然只可能是先前那条盘在蛇皮金字塔中央蛇柱根部,把自己的蛇体当成王座的眼镜王蛇。
当然那副眼镜不是真正的眼镜啦——
原来是这条眼镜王蛇让女王踩在它扁平的头顶,然后如升降机一般沿着中央蛇柱的内部攀援而上,最后让女王从蛇皮金字塔的顶部探将出去,置身于塔尖之上。
“哼——很好——陈少侠,你果然驯服了駮小闹——駮小闹,你也果然带领陈少侠一路向正西方的紫白星而去——”
女王的视力也不知到底是几点几的,竟盯着那个远去的芝麻小点,自言自语道。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自言自语。在这光怪陆离的盘瓠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天知道此刻被女王当升降机踩在脚下的眼镜王蛇究竟能不能化为人形,听懂人语……
“陈少侠,你这么狠心的撇下本王与本王肚子里的孩子远去,真是让我好寒心——好寒心呐——”
女王此话一出,果然一阵瑟瑟的寒风袭来,吹动女王飘逸的长发,与欲盖弥彰的蛇皮旗袍。就连那带着“眼镜”的王蛇也冷冷地吐了吐叉开得比女王的旗袍还要高的毒舌。
“所以为了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我特意让駮小闹带你一路西去,去往你梦寐以求的无人荒地——仑者山,五老峰——我盘瓠国的五位长老会在那里轮番镇守山头——”
呵呵,要说这陈若缺也真是死催的。明明是在人家盘瓠女王绝对统治之下的盘瓠国,居然还幻想着能够逃出人家的手掌心,这下不但落跑不成,还被女王来了一个请君入瓮。
“陈少侠,我的小乖乖——这次你可不许再逃避了哟——你要是再逃,我就只好把你绑回来,镬了祭旗了——不过你要是闯关不成的话,那也就只好葬身荒山了——”
女王这话要是真教陈若缺听见,保管他心惊肉跳、骨酥肉麻、从后槽牙一直抖到小腿肚。他还以为自己能暂且远离是非,谁知却是一趟直奔险境,毫无退路的死亡之旅。
“哎——”说到陈若缺的死,女王竟幽然地一声叹息道,“——这没有男人的日子,可真不是滋味——陈少侠呀,要是你真的能够洪福齐天,大难不死——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就算是有靠啦——”
说着,女王满怀爱意地将手捂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竟然红着脸道:“嘻——你要是真有本事活着回到我身边——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我就让他管你叫……嘻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啦——”
说这句话时,女王的脸上露出的竟是一个普通小女人的小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