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是何等的英明睿智。
都不用回头,身后这两个贴身侍女,稍纵即逝的细微表情,也难逃她的掌握。
“陈少侠现在不但是本王的贵客,更是我盘瓠的民族英雄,你二人从此以后更应同心同德,务必把陈少侠服侍好才是,听到了没有?”
“是,女王陛下。”弦鸣二子异口同声行礼道。
“好啦,去吧。”对两个手下发号完施令,女王又转向陈若缺,立刻挤出一脸的妩媚,“陈少侠,你与她们已都不陌生。本王知道,你这个人呀,重情义。不过以后她们,但凡有服侍不周之处,你尽管当面指正,千万别怕委屈了她们。女人呐,就是贱,仗着男人的宠爱,就是容易蹬鼻子上脸。”
女王突然当着自己面指桑骂槐、旁敲侧击,以女王的身份,对另外两个女人说出这么狠毒的话,陈若缺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再一看女王身后,弦鸣二子都楚楚可怜、低头不语……陈若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辛晓琪的一首老歌,歌名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愣了半饷,陈若缺才慌忙支吾道:“哪里的事……她们二位就像我的亲……亲兄弟姐妹一般,我们共同生活、共同战斗、相互鼓励,励志要为效忠女王这一伟大事业而奋斗终身……我们……我们……”
听陈若缺以如此滑稽的表情,说出如此滑稽的话,不但女王龙心大悦,放声大笑,就连身后那两个受了委屈的姑娘,也忍笑忍到直用手去捂嘴巴。
“好啦好啦,你们三个年轻人去吧。”笑罢,女王摆摆手道。
脸上再无愤怒与狠毒,反而释放出一种慈母的光芒。
这才是身为万物之母的盘瓠女王,本应有的气质。
这才是真正能让万众归心,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气质。
向女王行完告退之礼后,弦子与鸣子一左一右,搀着陈若缺,迈着繁琐而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蛇皮金字塔。
外面的世界,还是那样的四星高照。
天朗气清,蛇皮金字塔从外面看,也依然还是那么的流光璀璨、雄伟鬼魅。
陈若缺刚呼吸一口轻松的空气,为又逃过一劫而庆幸,突然右手胳膊上的一块肉,就差点被搀在她右手边的弦子,给生生揪下来。
“哎呀呀——我说你这又是干什么呀?”陈若缺瞬间疼得鬼哭狼嚎,“你看见我额头上的伤口没有!这就是你之前用龙头棍砸的……你是不虐待我就不舒服是不是?”
“什么干什么?我就是好心想提醒下陈少侠,别高兴得太早,好戏还在后头呢。”
离了女王的威慑,弦子无论说话动手,都恢复了一贯的任性骄纵。
“弦子,够了——你可别忘了,这才刚出殿门——我们的一举一动,女王还看着呢!”
幸好有深明大义的鸣子及时斥责,弦子与陈若缺,才都没继续把事情闹大。
弦鸣二子也才继续“同心同德”地,抬着早已僵成木人桩的陈若缺,加紧脚步绕进通往大殿后山的小路。
一路上,陈若缺的双脚根本没有占地的机会。
弦鸣二子虽未在陈若缺面前变身,但显然也无意再在他面前装作毫无功力的弱女子。
两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足以架着陈若缺一路踏空而行。
这脚下没找落,心里自然就更没着落。
被架着走的这一路,陈若缺才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什么叫“左右为难”,什么叫“左右不是人”,有了一个再形象不过的认识。
这一左一右,两个妙龄妖女。
左边这个,是轻而易举、顺其自然就跟自己那啥了……
右边这个,则是两次主动要跟自己那啥,都被自己中途打断……
自己被这么两个冤家,像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想停停不下来,想逃又逃不掉……可想而知,前面等待自己的,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这弦鸣二子,虽然性格迥异,纹身各异,但步伐却惊人的一致。
明明架着陈若缺这么一大个拖油瓶,步子依然迈得又大又快。而且两人的步调,简直比阅兵式上,踢正步的女兵,还要整齐划一。
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穿过一条时而螺旋回转、时而左弯右拐的十八弯山路,将陈若缺“拐带”到一个云雾缭绕的悬崖边上。
“二位……”
陈若缺刚想跟弦鸣二子开口,才发现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们才好……叫“美女”吧,显得轻薄;叫“小姐”吧,又有歧义;叫“女士”吧,又太见外,况且古人也未必听得懂;就连叫“姑娘”,都略显外道,毕竟这两人与自己,都有着剪不乱理还乱的关系……想来想去,既然刚才在女王面前已经夸口说,她们就像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一样,那干脆就叫“姐妹”算了。
“二位姐妹,”陈若缺再度开口,嬉皮笑脸道,“你们不会是对我因爱生恨,所以准备背着女王,把我秘密处决了吧?”
陈若缺这么说,不过是想缓和一下眼前尴尬的气氛。
想不到却立刻招致弦子的啐声:“呸——”
啐完,弦子再次伸出“指甲钳”,在陈若缺胳膊上同一位置,又狠狠揪了一把。
这一把下去,原本发红的皮肉立刻变成一块青紫。
陈若缺难免又是一阵嗷嗷乱叫:“哎哟哟哟——”
动手之余,弦子口中照样不依不饶道:“谁跟你姐呀妹呀的!谁对你爱呀恨呀的!陈少侠,你没听女王刚才说吗?对待我们这种女人呐,你们男人可千万不能宠着,免得我们蹬鼻子上脸。”
弦子这话不但恶毒,可以说是极尽挖苦之能事。
不但挖苦了自己和鸣子,还挖苦了自己和高高在上的女王。
不等陈若缺回话,弦子果然身体力行“蹬鼻子上脸”,一把将陈若缺推到在地。
紧接着自己也俯身趴到陈若缺身上,戏谑道:“女王还说啦,我们但凡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陈少侠尽可当面指教。怎么样,陈少侠只试过我们姐妹单独服侍的滋味,要不我们姐妹俩现在一块儿上,让陈少侠享受一下‘双宿双飞’的滋味如何?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指教的地方?”
陈若缺心道:哎,这可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呀……刚和女王斗智斗勇完,又要和着两个小妮子勾心斗角,这还有完没完啦?
“好啦,弦子,不许胡闹。”关键时刻,又是深明大义的鸣子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我们王命在身,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女王让我干什么,我都别无二话,让我死我连眼睛都不眨!可我就不明白,女王为什么让我们姐妹一起,给这条癞皮狗当玩物!他值吗?他配吗?”鸣子这么一激,弦子非但没有打住,反而变本加厉道。
“你住口!你对陈少侠有意见是一回事,质疑女王的意志,就万万不可!”
想不到当日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小鸟依人的鸣子,此刻竟能如此庄严肃穆、气势逼人。
“我……我……”弦子终于无话可说。
陈若缺狼狈地趴在地上,乍一看还真像一条癞皮狗。一个男人被人骂作癞皮狗,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而就在陈若缺自尊心极度受挫的时候,又是善解人意的鸣子,及时向他伸出温暖的双手,将他从地上重新搀扶起来。
随即,一边帮他掸身上的尘土,还一边语重心长道:“再说人家陈少侠身有残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何苦如此刁钻地为难人家。”
“哼——”被鸣子搬出女王来呵责,弦子不敢再理直气壮地回嘴,不过还是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嘀咕道,“——有残疾还对他这么好,还让他白白占我们姐妹的便宜……”
在闷不做声,当了好半天任人打骂的受气包之后,重新站起的陈若缺,感觉是时候开口说两句,多少给自己挽回点颜面。
既然弦子骂自己是癞皮狗,那陈若缺索性就摆出一副癞皮狗的赖皮样,继续嬉皮笑脸道:
“我的好弦子,你说这话让我情何以堪呀?不错,我与你这位好姐妹鸣子,确已有一段恩爱……我也确实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了她。至于这便宜到底白占没白占,那就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当然还有女王知……总之是与你无关。”
陈若缺说话的时候,特意留意着弦鸣二子脸色的变化。
这鸣子的脸上,不知不觉已泛起一抹遮不住的红润。
而那弦子的脸上却像是中了毒一样,越来越暗沉、阴郁。
而这显然正是陈若缺想要的效果,于是他接着厚颜无耻道:“至于说你鸣子的便宜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次你都是主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可每次到紧要关头,都被坐怀不乱的的本少侠,大义凛然地给拒绝签收……哼哼,你说是不是呀?”
当说到“拒绝签收”四个字时,陈若缺还特地一字一顿,着重强调。
这一下再看弦鸣二子。
鸣子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想笑又不敢笑,想忍又怕被看出是在忍的诡异表情。
再反观弦子,已开始忍不住地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再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弦子左手食指上的指甲突然“噌——”的抽长成钢钉一般的骨刺,足有一只箭那么长。
“你——你这只癞皮狗,我杀了你——”话音未落,这长长的骨刺已朝陈若缺的咽喉果断刺去。
只听一声如猫爪抓黑板一般刺耳的“嗞——”。
陈若缺再一睁眼,鸣子已如幻影一般闪到陈若缺身前,右手食指的指甲上,同样抽出完全一样的骨刺。
而这一声让人抓狂的噪音,正是两根骨刺剧烈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要不是有这一声噪音,估计弦子指尖的骨刺,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刺穿了陈若缺的喉咙。
等陈若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竟不由自主地“单腿”一软,又一屁股跌坐回地上。
弦子与鸣子面面相觑,指尖那两根闪着寒光的骨刺,就像两把短剑一样交叉在两人的胸前。
弦子依然目露凶光,双肩不断颤抖,显然还是“亡陈若缺之心不死”,手上也还在不断暗暗加劲。
“够了!弦子,你难道要置女王的王命于不顾吗?”
关键时刻,看来还是得祭出女王的王命才镇得住这个“任性的小姑娘”。
鸣子此语一出,弦子才慢慢收起劲道,并进而慢慢收回骨刺。
眼见弦子攻击的骨刺都已收回,鸣子自然也收回了自己防守的骨刺。
而已被吓瘫在地的陈若缺目睹这一幕,只在心里泣血道:我的妈呀!鸣子既然也能和弦子一样长出骨刺,那想必弦子也一定能和鸣子一样变成师父所说的蛇妖咯!
为什么和自己纠缠不休的……都是能随时取自己小命的主呢?
天呐,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与其像这样,夹在两个与自己纠缠不休的蛇妖中间,左右不是人,倒不如索性从这悬崖上跳下去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