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摘下面罩,在手电的照射下露出在狱中常见的笑容,亲热地同老连蛋和小有子还有五魁打招呼。
小有子用枪指了指老连蛋,冲老洪点头致意。
老洪点了点头背对着我不慌不忙地走到两枪中间用手比画着和老连蛋交涉。和老连蛋比画了一会儿后转头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放下枪。
我把枪管压低后看到老洪转过身继续和老连蛋用手语交谈,我开始不露形迹地一点儿一点儿向左移动,随时准备向老连蛋射击,我可不想被动了。在老改队我就时常熊小有子和五魁帮我干活儿,我非常清楚一个人若是怕了另一个人很可能一辈子都翻不过来这个身,哪怕是他得了势。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连拿枪对着我的勇气恐怕都还没生出来。
老连蛋中间几次越过老洪用食指隔空戳点我,我猜想老连蛋一定是在说我的不是了,是他在老改队告诉了我这个发财的地方却没带上他,是我不讲究在先他才会这么做。后来从老洪那得到证实我猜对了!
我看到老洪几次指着尸床和老连蛋比画,老连蛋都是摇头。我早就猜到老连蛋绝对不会和老洪讲和平分,两人在狱中都是吃窝头喝菜汤的穷鬼,老连蛋根本就看不起老洪,之所以穷鬼间的争斗厮杀永远都是最残酷无情的!
老洪看看无法和老连蛋谈拢就转身冲我走过来,走到我近前用身子挡住我的同时压下了我的枪并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并没有完全领会老洪挤眼的意思。只能被动地被老洪推到寝殿的边上站了下来。
我想老洪唯一交涉成的就是没下我的枪。老连蛋也明知道下不了,所以才会让步。二皮子和文双还有小眼镜也被五魁押到了边上在我旁边站了下来。
老连蛋示意我们全都蹲下,我顿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侮辱,服刑时在管教面前蹲下说话我都难以接受,又怎么能在老连蛋这个臭傻子面前蹲下呢!
二皮子和文双还有小眼镜都乘乘地蹲下了身,老洪抓着我强行把我摁蹲在地上。我气急败坏地暗骂老洪把我拖到这步被动的田地,转念想到蹲下更好找机会向老连蛋和小有子还有五魁开枪,我这次是彻底动了要杀就一个不留的念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发着狠:“老连蛋你这个臭傻子,我今天给你蹲的代价就是要你的命!”
老连蛋示意五魁拿枪看着我们几个人,然后从小有子手里拿过枪对着我们的同时示意小有子去尸床上拿东西。
小有子举着手电两眼直勾勾地奔尸床走了过去,在搬开无皮红尸的同时触动了机关,随着脚下一方地砖轰然蹋陷小有子直直地掉了下去,无皮红尸的两脚和那白骨架子的两脚是粘在了一起的,在这两双连在一起的脚中间夹着一个长有细长绿毛的人头皮壳,这头皮壳因为里面没有头骨的支撑乍看上去像长着绿毛的猴头,头皮壳上五官的窟窿被尸蜡封死了,在绿毛下若隐若现甚是恐怖。绿毛头皮壳下面的整个尸壳都埋在地砖下。绿头皮壳一经撕开,一股带有硫酸味的刺鼻腐臭扑面而来,里面密密层层的绿鬼蛆拖着带有腐蚀性的黏涎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直扑小有子的头顶,瞬间便从头顶钻入皮下快速推进吞噬着皮肉间的脂肪。小有子疼得拚命扭动着身子,无奈越扭动被塌陷的沙土裹得越紧,仅几分钟的时间那地下绿尸壳里的绿鬼蛆便尽数钻入小有子的皮下,小有子像壁画上的红肉人一样光溜溜地从皮里爬了出来。身上的黏涎子伴着肉下渗出的血液不停地往地上滴答。小有子像似还没有从这种遭遇中回过神儿来,无法面对地发了一下呆后拼命地挥舞起两只血淋淋的手爪子扣刨沙土去寻他的皮,哪还见皮的踪影。小有子嘴里无声地嘟嘟囔囔嘶吼怪叫刨了一会儿后像似突然觉醒了,猛地转向寝殿里的人,把阴森森的目光投向了他急虚的人皮上。
老连蛋还没反映过来小有子会怎样时,小有子已经像猴子一样无声地咯咯叫着蹿到他背上用双腿和双手箍住了他的身子对着他的头皮又啃又咬起来。
我起身端着五连发扑向看傻了的五魁,五魁和我预想的一样,看到我的枪指着他脑袋慌忙把手里的老杨炮递给了我。
老洪也在第一时间用砍刀割开了其他三个人的绑绳。
文双扑向五魁一拳把五魁打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顿暴踹。我冲文双摆了下手示意文双住手,我深知在狱中关了五六年的五魁身子骨就像风干的萝卜一样糠得根本禁不起暴打,就文双这体格子一顿拳脚就能把五魁送上西天。
我把五魁从地上拽起来示意五魁跟着我,五魁两手握住我的手竟然流下了眼泪。打过罪儿的人虽然大都穷凶极恶,但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我理解,你不理解是因为你没进去过!
老连蛋慌乱中扔掉了老杨炮被二皮子又捡了回去,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握着他的鸟铳,腾出来的那只手拼命地和贴在身上的小有子撕打。老连蛋虽然手里有鸟铳,可惜鸟铳枪管太长根本拐不回来射击贴在身上的小有子。按理说老连蛋应该懂得老杨炮比鸟铳更好使,之所以扔掉老杨炮也许是老连蛋对他自己的鸟铳在击发上更有把握。
总算让我找到开枪的机会了,我端着枪瞄准老连蛋的前胸后突然犹豫了,下意识地压低了枪口对准了老连蛋的腿,当我扣动板机的一瞬,老洪急忙冲上来阻拦,弹着点虽然没在老连蛋腿上,但还是有枪沙击中了老连蛋的小腿。老连蛋在百忙中瞥了我一眼却没敢抬枪还击,他非常清楚向我举枪的后果。看到老洪拦住我,老连蛋急忙驮着还在疯狂嘶咬他的小有子一拐一拐地向寝殿外逃去。
老洪背着五魁示意我下了五魁从小眼镜手里抢去的硬弩,我摇摇头一笑了之。我相信五魁不会跟我反皮,他无论跟着谁目的就是想捞点儿钱,在老改队时五魁和我的关系甚至还比他和老连蛋的关系还好些。在没有出哑家沟前,除了人形黑怪物我总是感到有一种潜在的危险,虽然摸不着看不到,但那不知潜在何处的危险好像一刻也没离开我。身边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况且五魁在战斗力上远胜于二皮子和小眼镜,虽然论体格不如文双,但在下手的狠劲儿上要比文双强,文双必竟没经历过在改造中那种特殊的心理磨炼。
转过身看到五魁正在偷窥我和老洪,想来五魁猜到了我和老洪是在说他,主动把硬弩还给了小眼镜。没办法,改造过的人就是懂事儿!
不知怎么被老连蛋甩脱的小有子突然从石门下钻回寝殿中,不知是因为失去了皮感到疼痛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小有子血红的身子剧烈地抖个不停。没有眼皮遮挡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那哀伤被裸露在眼眶外的大眼球放大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我垂下枪口看了一眼老洪,希望老洪能想点法子救救小有子,必竟在一起改造过。没想到老洪凝视着小有子的同时右手却插进百宝囊中拉了个蓄势待发的架势。
当我转回头和小有子目光相遇时小有子好像恢复了意识认出了我,抬起血淋淋的手爪子拍了一下脑门(我们在劳改队时犯人之间常玩的一个动作),然后指着尸床无声地快速说了几句后又指向脚下愤怒地咬牙切齿连连跺脚。看到我没明白他的意思小有子显得越来越焦躁,一边摇头一边比比画画地对着我又说了一会儿后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哭着跪在地上向我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