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了屋神色如常,继续伏在桌前埋头画灯,直等到林宝贵画完三盏了,她手里那盏却还没画好。现在气候转凉了,白天短,天边一转眼就擦黑了。林宝贵闲来无趣,自个儿玩了半晌,到底不愿再等她,走出去把扎灯的竹条子拿给宇文晏凌,“也不知道梨婴妹妹在磨什么洋工,我得回家吃饭了,方大哥,等她过会儿画好了,你给她糊上吧!”
宇文晏凌回眸往屋里看了一眼,她纤细的人影坐在案前,就着烛光细细执笔,跳跃的光火把她的侧脸照亮了,神情专注的样子让整个人显得越发柔软起来。
他朝林宝贵点点头,没言声,转身去灶屋里准备晚饭了。
再进屋的时候刚好看到她起身,站在桌边归拢桌上的纸笔颜料,他把碗搁在桌上的空处,“总算画好了么?”
她垂着眼点点头,把桌上的东西都挪到了一侧的柜几上,忙活了半天才回过身来,暼他一眼嗫嚅道,“我头有点痛,不怎么想吃饭。”
他闻言蹙起了眉,走过去打量她,她下午坐的位置直冲屋门口,刚一站定就觉得阵阵过堂风。他抬手覆上她额头,“没得着凉了?”
她摇摇头说不晓得,把圈椅上搭着的褙子拿过来,正想披上,被他伸手接了过去,“别穿了,直接上床躺着去吧,我喂你喝些粥。”
他不容她迟疑,牵着她的腕子扶她上了床,她也着实头昏脑涨,任由自己被他裹成蚕蛹。他提着铫子给她倒了盏热茶,“你等我会儿,我去煮粥,马上就好。”
她却有点儿不想让他走,没想太多,一下牵住了他的手,“还要现煮么?别麻烦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他把她的手放回棉被里,“躺好。我本来做了些玉米饼,不好克化,着凉了更容易积食。”
他说罢就出去了,一头钻进了灶屋里。她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听到他远远忙活的声音也觉得安心。果然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碗热气袅袅的米粥回来了。他在床边坐下,白皙的手指执着碗沿,细致地舀起一汤匙,柔声道,“来,趁热吃,吃完睡一觉就好了。”
屋外夜幕四合,月光如水般从窗口倾泻进来。她任由他喂她,一口一口,他动作始终耐心温柔。她吃得差不多,推开他的手,“我饱啦。”
她喝了大半碗,他没再劝,把碗在一旁搁下。她惘惘地望向窗外,嘀咕道,“月亮又圆又亮,今儿是十四了吧?”
他点头道是,给她掖好被角,“你眼下说着凉就着凉了,明天过节可如何是好?”
她闻言着急地唔一声,“照样过啊,不碍的!你先前跟我约定好了,中秋夜要带我去城里赏月,我们一定要去,好么?”
她一脸恳切地看着他,像只可怜的小狗儿,他不忍再说其他,只好轻声笑了,“好。”
她稍微放心了,蒙着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又呢喃道,“上次在天津城,你就说要带我去城里玩玩的,我日日都挂念着,却最终也没去成……”
她面露沮丧,他心头倏忽一紧,沉声道:“那次怪我食言,往后不会了。这笔账算我欠你的,改日一并补偿于你。”
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了,瓮声问他,“你要补偿我么?是不是可以让我随意提要求?”
他乜她一眼,成日傻乎乎的人,能想出什么要求?他嘴角勾起笑意,“嗯,随你提。无论是什么要求,你都有一次机会要我必须答应。”
“啊!那我们可说好了。”她得意起来,咂咂嘴感叹道,“当人债主可真好呵,说什么是什么。这下我要仔细想想,不能便宜了你。”
她裹着棉被像个豆虫,脸上还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他嗤地笑出来,“成,您现在是债主了,择日想好了就吩咐小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
她美滋滋地应了,笑着闭上了眼睛,“你且放心,看在你相貌堂堂、态度又好的份儿上,我一定会从轻发落你的。现在债主累了,特批你去把晚饭吃了,吃完饭上床来陪我睡觉……”
她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通,困得睁不开眼了还努力保持着拽得二五八万的神情。他含笑盯着她的傻模样,还没看够,她就已经歪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