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急着吃,自己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在屋里的另一侧坐下来,那里是个简单的梳妆台,有木篦,还有一面光洁的黄铜镜子。
她背对着他,执起木篦梳发,神情专注起来。墨一样的长发齐腰垂着,半个发饰没带,却有种娇柔倦懒的美。
美人对镜晓妆何其妙哉,他放下汤匙,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还没看够,她却轻巧一个反手,细细地挽了个美好的云鬓,露出了一截纤细的玉颈,白得羊脂玉一般。
自她从山上跌下来之后就没再得闲整理过妆容,之前他昏迷着也就罢了,她再狼狈也无心去顾及,可现如今他醒了,她本就爱美,更不想蓬头垢面地面对他。眼下在乡间大概找不到脂泽粉黛,但趁着他吃饭至少要先把发鬓梳好。
她对着镜子细致地打量,确保自己梳理妥当了,略一偏头,才发现他正在身后的床上看她,眼里有玩味的笑。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在镜子里冲他笑:“你快吃罢,吃过饭我也给你洗漱。”
他唤她来吃,她不应,又去院子里烧水,一会儿就端了铜盆进来,盆里热气缭绕。她在他身边坐下,手捧着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我管林大娘要的一点青盐,不过乡下用的盐粒粗,不及我们平日用的舒服,你且将就吧。”
他点点头,打量她,精致剔透的脸颊,在灶屋热出了细密的汗。他沉声道:“你不要太费周章,我们既然来了就入乡随俗,白粥也好,粗盐也罢,我都觉得很好。”
她低头唔了一声:“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心里愧疚,你带我探寻身世才受的伤,而且你说我的父亲……”
他闻言一愣,他自问对她有愧,从接近她起就目的不纯,却没想她也觉得对他有愧。虽然她的身份他心知肚明,可是细想起来,他还从未把这份仇恨牵扯到她身上过。然而既然她自己非要提,他也就打蛇随棍上,一脸幽怨地说:“那你准备怎么料理呢?你欠我那么多,想要偿还大概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原本还面带愧色,听他这样佻达,蹙起了眉头,把青盐盒子往他手里一搁,小脸红扑扑地:“自己洗漱吧,我还有好多活要忙。”
说罢就裙角飘飘,转身出了屋子。留他一个人怔了半天,自己这是被甩脸子吗?这样的调笑换做别的姑娘大概会羞得花枝乱颤扑进怀里来,而她就这么沉着脸转身走了?
他自己洗漱好,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他摸不准她的脾气,人生地不熟怕她走远了有闪失。正有些忧虑,就看她推开院门进来,怀里抱了好大一堆的干稻草,吭哧吭哧地往屋里搬。他紧蹙着眉头打量,问道:“你要干嘛?”
她把怀里的稻草往地上一铺,薄薄的一层,厚度不怎么够,便又转身往外走,扔下一句:“我以后睡草堆。”
睡草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往外走,灵巧的身影,几步就跨院出去了。他恨不得下床把她提留着胳膊拽回来,谁允许她睡草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