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晏凌赶回府里,把身体没入浴水中的一刻,终于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在他回府之前,下人已经把浴池里放好热汤,水中浸满了各种养身补神的香料。他们的王爷是个讲究人,虽然在外总是一副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模样,实则回了府就会变得正经许多,还带点洁癖。王爷每日外出归来第一件事必是沐浴更衣,这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不成文的规矩——估计就连皇上来了也不能妨碍咱们王爷的例行洗澡。
昏暗的氛围里,水汽氤氲,浴水的温度让宇文晏凌露出水面的肩膀微微发红。他仰头枕在池壁边的青石上,随意的望着浴池上蒸腾的热气,不知怎么有些出神。
前些日子,他一直寻而不得的慕风寻,终于有了新的消息。
他的眼线从南方传信回来,一伙儿自称来自北方富商家族的男子,南下至江淮地区,一路打探一个胸口带有梅花胎记的女孩。这伙人虽行事十分低调隐秘,但利落的身手和训练有素的气质,还是引起了一直被安插在暗处的密探们的注意。经过一段时间的隐秘跟踪和调查,如果没有意外,这伙儿所谓的北方富商,带头人应该就是消失了七年的慕风寻。
然而就在收到消息的宇文晏凌连夜准备秘密南下的时候,探子又传来了最新的情况,慕风寻一伙儿人消失了。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在探子们一直秘密监视的客栈里,慕风寻带着自己的人马,连夜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府里的人从来没见过王爷发那么大的脾气,回来送信的探子白华捂着被王爷刺伤的胸口,嘴唇发白地跪在空旷的大殿里,艰难地说“臣等无用,望王爷赐死。”
水有些凉了,宇文晏凌疲惫地压压眼睛,回过神来。
穿着松垮的鸦青袍子,墨一般的发随意地拢在一侧。宇文晏凌点燃一柱尚灵香,恭敬地插入香炉后,便轻轻地跪在一幅女子画像前的蒲团上。
香炉里袅袅的飘出尚灵香的香气,青烟缭绕中,宇文晏凌低沉地开了口:“额娘。”
“本以为找到了慕风寻,儿子终于能为您报仇了,谁知探子暴露,被他逃脱了。不过,他的出现是为了找一个女孩,就算他暂且隐蔽起来也断然不会放弃寻找。儿子猜想,只要赶在他之前找到这个女孩,届时就不怕慕风寻不露面了。”
画上的女子身着素色繁花华服,身姿雍容柔美,面上带着清雅祥和的笑意。
宇文晏凌望着墙上的画,半晌轻轻一笑,带着自嘲地说:“那日探子来报,说发现了慕风寻的行踪。那一刻是这七年来,儿子最开心的时候。”
给母亲上完香,宇文晏凌走出门外,抬头望了望天。正赶上皇宫方向的夜空绽放起巨大的绚丽烟花,璀璨得让整个世界一瞬间光亮如昼。
皇宫里大概又是一夜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歌舞升平。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夜空就一直被烟花的万丈华光照耀着,许久才慢慢恢复了平静,终于,漆黑的夜幕里,又只剩下了清冷的月光。
宇文晏凌低下头,理理松垮的袍子,把露出的一截肩膀收回衣领里。慢慢地往自己的庭院走去。
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念着。
明月明月明月。争奈乍圆还缺。千里清光又依旧,奈夜永、厌厌人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