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婴把手帕的一角缠在手指上,冲上面哈哈气,低头细细地擦着梳妆匣子。在一旁打扫的刘兔儿见了忙说:“小姐!不是说过这些闲杂的事儿由我来吗?”
梨婴毫不介意地眨眨眼:“没关系呀。我也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儿。”
刘兔儿放下手里的抹布,在衣服上蹭蹭手,接过梨婴手里的帕子,说:“小姐说什么呢,你在我心里就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无比娇贵的人。我跟在你身边七年了,比你还长两岁,却从心里很佩服你。那么小的年纪就被扔在这青楼里,没爹没娘的,不管怎么受委屈,也从来不见你怕过。”
梨婴歪着头想想,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兔儿,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迟钝?七岁之前的事我一概记不得,七岁之后,也觉得自己像是缺了一块儿一样,好像有点傻。”
刘兔儿叹口气,说:“小姐不是迟钝,也不是傻,就是……没什么心眼子!就像今天,姐姐们都削尖了脑袋要挤着去宫里跳舞,你呢?纪嫲嫲挑了你你都要找借口不去!”
“去宫里跳舞有什么好?宫里的看客不就是地位高些,明明跟香兰楼的看客一样猥琐。”
刘兔儿听了眼睛都瞪圆了:“小祖宗你快别这么说!宫里的看客?那可是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一群人儿啊!不说九五之尊的皇上,就是其他的皇亲国戚吧,要是相中了咱,那咱的荣华富贵就算下辈子也享不完呀!”
梨婴不以为然地听着,往耳朵上别了一对精致小巧的猫睛玲珑坠儿,往镜子里照照,大概是觉得满意,浅浅的笑容随即绽放在脸上。
得嘞!合着刚才的话全没听进去……刘兔儿在一旁看着梨婴的脸直叹气,她这傻小姐,明明长了那么一张摄人心魄的脸,就算现在粉黛未施,仅是一袭明黄淡雅长裙,还未梳起的墨发松松垮垮挽了一个斜鬓,也照样美的像颗发光的明珠。可就是偏偏没有一点心眼,还答应了纪嫲嫲要在香兰楼里做十年的舞伶……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点傻气,这孩子才能美得那么白玉无瑕的吧。
“兔儿,今天香兰楼不开张了是吗?”
“是啊,小姐,姐姐们都进宫了……”
“那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那双晶亮的眸子,此刻弯的像月牙儿一般,清澈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刘兔儿怎么忍心拒绝,只好不顾纪嫲嫲的“舞伶不能随意上街走动”的规矩,冲她一笑,无奈答应了。
挑灯夜游,坊间的夜市已经琳琅的摆上了。十里长街上皆是整齐错落的摊子,精美的花灯高悬在大道两旁,把街上照耀的璀璨辉煌,这里卖什么的都有,簪子,首饰,风筝,金鱼,捏人儿……把不常出门的梨婴直接看了个傻眼。
好在梨婴这个姑娘单纯但不热络,天真但不蠢,做什么都情绪淡淡的。面对这么多俘获少女心的琳琅小物,除了双眼发光,面上也照样神色从容。何况她现在身穿着刘兔儿淘换来了小厮长袍,头发用巾冠高高束起,办成个唇红齿白的小侍僮,也就更不能露出女子气了。
刘兔儿紧张地跟在梨婴身后护着她,生怕人群里哪个不长眼的臭人撞了她家小姐。好在梨婴走路很仔细,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却没让人碰着过半分。低调的行头也让她们两个成功的避过了人群的视线,两个人都有点得意,觉得自己的扮相简直是瞒天过海。
“咦,赶夜市的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诶,不知是谁家小姐偷溜出来玩了。”宇文晏凌闲适地坐在马车里,目光定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懒懒地说。
“王爷,要停下来看看吗?”
“不必,随口一说罢了。”
宇文晏凌放下窗纱,重新倚回靠垫。
宝马雕车香满路,高高大大由三匹骏马稳健拉行的柚木马车,与睁圆了杏眼围观吹糖人的梨婴,一瞬间便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