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婴见状,连忙携了刘兔儿迎出去,几步到了石阶下盈盈行礼:“不知姐姐要来,梨婴有失远迎。”
顾明月将她扶起来,像个相识许久的大姐姐,亲切笑道:“梨婴妹妹别拘礼,跟我不必如此客气的。”
她竟换下了飞鱼服,穿了一袭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风鬟雾鬓,发中别着珠花簪。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完全不见了先前的潇洒干练,却更添了灵秀柔丽的高华气质,说不尽的清雅绝俗。
梨婴将她迎进屋来,亲自到桌前沏茶,青花瓷杯里注进茶汤,端着有些烫,小心地递与顾明月。
顾明月忙接过来,曼声道:“梨婴妹妹丰肌弱骨,不似我们这些风来雨去的人,以后一定要小心才是,纤纤玉手烫下印儿可就不美了。”
换做别人说这话,不免会觉得听着不舒服,可换做她说,却只觉得亲切受用。有的人就是这样,没由来得能打消距离感,让人情不自禁喜欢上她。
她与梨婴相视一笑,垂眸去揭茶杯盖儿,只见这茶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映着雨过天青的杯色,很是漂亮。便盈盈赞道:“真是好茶呀,妹妹好口福。”
梨婴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笑笑:“晏凌公子前几日打发人送来的,我见识浅,不懂品茶,姐姐喜欢就好。”说罢一怔,忙觑顾明月脸色,顾明月无甚异样,只是低头品茶,而后盖上杯盖儿抬头一笑:“王爷素来爱茶,讲究甚多,他送与梨婴妹妹的果然更是茶中极品。看这茶条样状,大概是上好的碧螺单芽。”
梨婴听了,不知如何接口,只做恍然状笑笑,转口问道:“不知明月姐姐此行何事?”
顾明月优雅一笑:“也没什么,这行辕里全是番子侍卫,我嫌闷得慌,想来梨婴妹妹大概也觉无聊,便寻来找你聊聊闲天。”
梨婴点点头,应道:“是很闷得慌,哪里也去不得。”可是说要聊闲天,两个不甚熟悉又岁数有差的人,能聊什么呢?正冥思苦想,突然记起昨天那个梦来,便试探地开了口:“明月姐姐跟晏凌王爷认识许久了吧?梨婴对明月姐姐很好奇,姐姐先前说自己行走大内,那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
顾明月听了,眼里满是怅然,半晌仰头道:“啊,皇宫……那是最荣华的地方,宫院深深,春去冬来,什么也无法改变它。我父亲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辈子为先皇忠心卖力,四处颠簸,巡查缉捕,我自幼从宫中长大。后来宫里出了一件大事,牵连了很多人,我父亲也自身难保,便借个由头功成身退,从此出了宫。”
梨婴听了,眼里透着哀切:“大内的重臣们虽加官封爵,却终日身处凶险。能全身而退便是福气了。”
顾明月不着痕迹地打量梨婴的脸色,见她一脸局外人的茫然,便又笑笑,接着说:“其实我父亲能有如此运道,也是因着他与珍皇妃出自一个同姓宗族,虽然远房疏远早就没了血缘,但在宫中那样的地方,有这样的连系便像找到了亲人。后来珍皇妃的事一出,背后的贼人也想除掉他,先皇宠爱珍皇妃,便一并维护我父亲,便保他出宫了。”
梨婴听得云里雾里,珍皇妃是谁,宫里出了什么事?百姓在世间庸碌苟活,对那深宫禁城中的事情一无所知。正要开口问,顾明月呷口茶一笑,放下茶盏起了身,说:“我来得匆忙,没跟旁人交待,眼下天色不早,我便回去了!多谢妹妹的好茶。”
梨婴正满腹疑虑,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送她,却没想她只是笑着回首看她一眼,裙带飘飘,很快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