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宇文晏凌所说,天刚蒙蒙亮,车队便稳稳地停在了天津城外的山脚下。
梨婴昨夜睡得极好,车一停便醒了,身上腹痛已消,只觉清爽。掀被从榻上下来,她走到外间轻轻叫醒睡在藤椅上呼声连天的刘兔儿。
刘兔儿迷迷瞪瞪,费了半天功夫才把眼睁开,咕哝道:“小姐,起这么早啊?”
梨婴把斗篷的搭扣系上,问她:“兔儿,我们难得早起一回,上山去采花露吧?”
刘兔儿揉揉眼睛,一脸不解:“您什么时候多了这爱好?”见梨婴一脸期待,只好艰难地挪身:“那得,小姐,我这就起来。”
雨后的山间雾气弥漫,天色起先还氤氤氲氲,谁知没一会儿,天边的鱼肚白就变成了嫣红的朝霞,几缕云像泼墨一般随风飘散,衬得天空更显清明。
刘兔儿一手搀着梨婴,一手捏着个青花瓷瓶,小心地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没走多一会儿,孟良从后面几步跟了上来,冲梨婴拱了拱手:“梨婴小姐何事?”
梨婴见是孟良,只得不好意思道:“昨日晏凌公子照顾妾身十分辛劳,因着无意间听说公子喜好饮茶,由此便想上山间采撷花露,给公子沏杯好茶。”
孟良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说:“姑娘切忌走远,山上路滑又有晨雾,且让孟某远远陪着。”
梨婴对他点点头,转身去拨弄路边的花瓣,用青花瓷瓶把露水盛进去。刘兔儿在一旁压着嗓子惊呼:“我说您怎么突发奇想采露水,原来是为了晏凌王爷!小姐,您这么快就喜欢上人家了,往后这一路可怎么料理?”
梨婴脸上一红,秀眉微蹙道:“别浑说!不是你吐得一塌糊涂,劳烦晏凌公子照顾我半宿,我用着一大早来采露吗?”
刘兔儿自知理亏,只得悻悻地闭了嘴,专注给她家小姐撩裙摆去了。
宇文晏凌昨儿个回了车里又看册子,直忙到四更天,眼下没睡两个时辰便又起来了,撩开茜纱往外看去,天色已然大亮了。
打理妥当,正坐在圈椅里闭目养神,随侍敲敲车门,两手捧着描金红木漆盘进来,福着身子给他敬茶。
底下人知道王爷昨夜没睡好,按惯例这时候晨起第一杯茶便喜欢郁重些,因着这盏洞庭碧螺春应是稍显苦涩,却没想一口下去,清苦之余,回味甘甜,唇齿间留一丝微薄的花香。宇文晏凌手下动作一顿,把雨过天青的杯盖儿阖上,抬头温润一笑:“谁那么勤快,大清早采了花露?”
正巧孟良从车外进来,朝宇文晏凌作了一揖,“王爷厉害,这壶茶用的花露为梨婴姑娘晨起采的。”
宇文晏凌想起昨夜那张憔悴的脸,不禁眉头一皱,“她身上都好了?”
孟良随着往车外瞥了一眼,“回王爷,看着是无碍了。”
宇文晏凌顺着他的视线,旋即也转过头去,透过雕花镂空的窗子往外看,梨婴正跟刘兔儿在山脚下散步,穿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下身是软银轻罗百合裙,为了保暖,还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主仆二人正有说有笑。
宇文晏凌回过身来,不由在心里回想刚才的场景,那张清丽的脸上比先前添了些明朗火炽的神采,跟第一次在香兰楼见她时冰冷疏离的气质大有不同,想是从那个压抑的地方出来,人也就随着轻松开朗起来了。
他唇角带了若有似无的笑,伸手又端过茶盏,孟良上前禀道:“王爷,臣还有一事要奏。天津城里早有消息您的车队抵达了城外,因着齐谨王杨宇温派人来问,王爷可有兴趣去他府里小酌一番。”
齐谨王是镇守天津的藩王,名号听着响亮,实则只是借了他爹齐懿王的光。如今齐懿王离世不过五年时间,齐谨王的纨绔做派便已是人尽皆知,整日在城中花天酒地荒淫无度,论能力不及齐懿王的一半,手里却握了五万的兵力。
宇文晏凌皱皱眉,满眼的不耐:“我原本最厌恶脑满肠肥的庸人,然而有慕风寻一事在身,却不得不跟这些地方势力打交道,想起便觉头痛。”
孟良思忖片刻,拱手道:“王爷若无心与他费神,臣有一拙见,只是说起来不够光明磊落。齐谨王素来贪恋美色,臣等不妨去城中烟柳巷找上两三个曼妙女子来,一并带去王府。彼时美人在侧,想必他也就无心周旋太多。”
宇文晏凌闻言,扯了扯嘴角,“烟柳巷的女子大多热情过度,届时若是没勾缠住齐谨王,反而贴到我身上来,我更是难以消受。还是罢了。”说完眼波流转,一个蹙眉,沉吟道:“不过这曼妙女子,除了烟柳巷的,我们这行人里不就有一个?”
孟良闻言一怔,想起那张稚嫩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梨婴姑娘?臣以为这不太好吧……”
宇文晏凌放下茶盏,挑眉一笑:“本王自然不会让任何人轻薄了她,无非只是让她一同前去罢了。届时她坐在我的身侧,任何人不得近身。那登徒子看得到吃不着,便足以教他魂牵梦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