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还带着困意,眼下彻底清醒过来,她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两颊粉扑扑的,好像涂了水胭脂。长长的黑发在身侧散开来,衬得寝衣外露出的肌肤白得胜雪。他眼里含着笑不说话,任她跨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他抽出一只胳膊垫在脑后,悠然自得地跟她对视。
梨婴等了半天也等不来他吱声,看他的样子不仅没被她震慑到,竟然还颇享受,心里更恨了,这人怎么那么不知羞?一边想着一边恶狠狠地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不说话算什么本事,还不快如实招来?”
他被她推得这才嗳了一声,一脸的无辜:“如实什么招什么?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说话。”
“我压着你嘴了?怎么不好说话?”她的目光从他脸上往下游移,这才发现他竟连衣服都换了,穿着一身玉色的曳撒,圈领做得精致,领口的宝相花纹路丝绕缠绵,那勾人劲儿让梨婴看着直来气,两只手上去就要扒他领口下交叠着素纱中单,被他一把按住了,“这又是做什么?”
“看看你里面穿的什么衣服!”她两只爪子被他按着也不安分,竭力想挣脱出来,谁知下一秒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他反守为攻,眉眼弯弯笑的得意,二话不说,伸手去解自己领上盘扣,把梨婴吓得顾不上反抗了,只结结巴巴问道,“嗳嗳,我让你说话,你解扣子做什么!”
“你不是要看我里面穿的什么衣服?喏。”他三下五除二,转眼就大剌剌把扣子直解到胸口,露出里面的素纹中衣,白净得一尘不染,“看到了吗?够不够?是不是还要看下衣?”
他一扯中衣领口,露出里面光洁白净的肩颈,美人解袍着实令人神往,把梨婴看得有些愣住,呆着一双大眼睛顾不上回话,在这沉默的当口他又去解直缀上的衣带,梨婴这才反应过来,忙伸着两只手去拦他,嘴里嘟嘟囔囔地终于服软了,“我不看了!你别麻烦了!看你从里到外这白净的衣服,就知道你是个一尘不染、洁身自好、冰清玉洁的好男人!”
“别,还是看看。我们俩眼下不是夫妻了吗,我怎能忍心让自己娘子不放心?虽然我不懂验衣服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娘子想看,我就理应满足娘子。”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一本正经,摇身变成了最温柔体贴的夫君,脸上却笑得不怀好意,把梨婴逼上绝路,干脆两手捂住眼睛不看他,“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有理,你脱吧反正我不看!”
她紧捂着眼躺在他身下装死,战战兢兢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他在传来什么动静,从手指缝里眯着眼往外看,才发现他早就把刚才解开的扣子扣好了,这会儿一边整衣领,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松一口气,把两只手放下来,悻悻道,“原来你没脱呀!”
“怎么了,还失望了?”他勾起唇角,在她身边躺下来,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让她闹腾了这半晌两人都累了,她终于变回顺从又依附的小孩,在他怀里乖乖地安静躺着,小声开了口,“那你昨晚去哪儿了?”
“跟孟良他们在车里议事。”他手从她如丝的长发上拂过,无意间滑过她手臂的曲线,若有似无的触碰,让她浑身起了一层栗。他继续补充道,“无非是孟良、钟春子、几大档头,你都知道的。”
“没有见到明月姐姐?”她快速地轻声问一句,不想显得太小气。眼下既然住在她的府宅,追问这样一句话也不算唐突吧?
他不准备瞒她,“见了,她有正事同我说。一起喝了几杯酒,我很快就走了。”
她点点头,他既然这样说了,她自然就信他。翻过身去,她把脸埋进他怀里,鼻尖是他身上清凉轻微的瑞脑气味,比秋天风里的花香还要怡人。
他手指勾着她的发尾把玩,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昨夜整晚没睡吗?”
她嗯一声,“你说你会在房里陪我,我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叫你,你却又不出来,我当然着急睡不着啦。”
想想她昨晚在空荡荡的房里喊他的样子,他心里简直像钝器被击中了,把她在怀里搂得更紧了些,“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食言?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又让你失望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每一件都记得,未来有机会我统统都补给你。你为我伤过的心,往后让你伤回来,好不好?”
她听得皱起眉来,急忙抬眼看他,他垂下眼与她对视,靠得近,他那双长而深邃的眼眸简直摄人魂魄。她抬手覆在他唇上,“说什么傻话,互相伤害好玩么?再者说,你没有伤过我的心,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待我最好的。”
她不怪他,还这样安慰他,他心里更酸涩,正想再温存两句,谁知刘兔儿的声音此刻在门外怯怯地传来,“王爷,小姐,你们和好了没有?孟良让我通报一声,他在后花园的饭席准备好了。”
“啊,有饭了!”梨婴简直像听到了大赦,在他怀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长发猝不及防扫了他一脸,一边穿罗袜一边嘟嘟哝哝,“你不知道我多饿,昨天为了等你,茶不思饭不想,明月姐姐给我备下的饭我也没吃!后来又一整晚没睡,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沉溺在无边的旖旎温柔里说什么都心甘情愿,现在提到吃喝睡这种实质问题,顿时把“你待我是最好的”都抛到脑后了,回手就在他身上重重挥了一下,“都怪你,我饿坏了可怎么办?”
宇文晏凌结结实实挨了她一下,躺在床上看她忙忙叨叨的背影气得直喘气,这是个什么女人?怎么这么两面三刀?方才还温柔体贴样样都好,倒是很大度,不怨他不怪他,可是听到有饭转眼就忘了他是谁。梨婴提上鞋,听着背后没动静,这才想起往床上看一眼,宇文晏凌正原样躺着蹙眉看她,那表情真是幽怨得了不得,梨婴歪着头跟他对视,半晌才意识到他这是怪她呢,扑哧笑出声来,提着裙裾坐到床沿上轻轻拍他背,“怎么了?晏凌公子生气了?”
他推开她的手在床沿坐起来,一边给自己穿鞋,一边目不斜视道,“坐下干嘛,还不快赶去吃饭,饿坏了可怎么办?”
“吃饭哪有你重要?”她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副样子,平日里桀骜的眉眼此刻都温吞了,低垂的眼睫长长的,把梨婴看得心里满满都是怜香惜玉的情怀,伸手把他一揽,半个人趴在他肩上,“人不吃饭会死,但是如果你生气不理我了,我也会伤心死的。”
她半个身子的分量都压在他肩头,他就任她压着,听了她的话心里忍不住发笑,嘴上还要继续用幽怨的声口,“那你说,我重要还是饭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她像个小狗腿似的给他捏捏肩,“你看你最近累的,肩膀都发硬了,这是休息不够,回头我好好给你捏捏,真心疼!”
她的小手力道适中,几下捏完他果真觉得肩上松泛了许多,颇受用道:“你在哪儿学的捏肩?”
“兔儿教我的。以前我成日在香兰楼里跳舞,一天下来肩酸背痛,兔儿就开始教我怎么捏能舒缓舒缓。”
她不以为意地说着,他听来却心里满是怜悯,也不觉得受用了,转身按住她的手,轻轻在她颊上捏了下,“小傻瓜,用不着你给我捏,我给你捏还差不多。饿了就快去吃饭罢,你饿坏了怎么办?最心疼的还是我。外面天开始凉了,北方不比中原,多穿件斗篷。”
他不生她气了,还那么细致贴心会疼人,她眉开眼笑,拿额头在他颈间蹭了蹭,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甜。她心里想,他这么好的人,听他说两句话就能让人像吃了糖似的,都不觉得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