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婴心里一颤,再也平静不下来,小心翼翼地捏起裙摆,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喧闹,面前晃动的人影愈发地多了……终于,一双玄色皂靴踏入了她眼前的那方青砖之上。
“跟我走吧。”他嗓音低沉,略含笑意,轻声萦绕在她的耳畔。她心里弼弼急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把红绸的一端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梨婴握着红绸站起来,由他牵着向外走去,众人纷纷给他俩开路。虽然视线依然被红盖头遮挡着,可是自从听到了他的声音,梨婴便再也不觉慌乱,连周边嘈杂的起哄声都顺耳起来。他的袍角随着步伐在她低垂的视线中摆动,一步一步,利落而矫健。
什么都看不见,只需要跟随他往前走就好,无论要走去哪里,只要是由他牵着,她都甘愿追随,她都不悔相陪。
一路出了院子,走到阶下停着的轿前,他转身来携她上轿,白净的手递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她手心全是汗,本能地向后缩,却被他一下子十指相扣紧紧攥住,稳稳当当扶着她钻进了喜轿。手里的红绸依然各自执着一端,她坐在轿上,他步行陪在轿边。
爆竹震天,锣鼓齐鸣,唢呐班子在前,打锣的在后,孩子们追着喜轿跑,手里都拿着红色的花瓣,蹦蹦跳跳间撒得漫天都是,免不得落在宇文晏凌的肩头,他也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手里的红绸稳稳当当攥着,她在轿里大约是紧张,竟把红绸拉得越来越紧。宇文晏凌想象一下她在红盖头下的表情,不禁隐隐扬起了嘴角,想必是一张羞怯懵懂的小脸。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声势震耳,往摆酒席的地点走去,路边看热闹的乡亲们全是喜气洋洋的笑脸,有欢呼起哄的,也有撒糖撒花生的。不时有站着的村里年轻的大姑娘,原本正翘首以盼地望着喜轿,却在与新郎官视线交汇的瞬间迅速地红了脸,继续对视也不是,调开视线也不是,终于在慌乱的心跳中看着他翩然而过,留一个气宇轩昂的修长背影。
行了不知多久,轿外传来喜婆一声“落轿——”,宇文晏凌伸手来给她打帘,她头上遮着红盖头,上轿容易,下轿却有点费劲,他怕她脚下不稳,干脆把打算搀她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一只胳膊把她从骄上抱了下来。
她伏在他肩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悄悄地问,“是到村长家了么?”
他为她亲昵的小动作觉得甜蜜,稳稳地把她放在地上,含笑轻声道,“不是,我让他们把酒宴摆在别处了。”
别处?之前大家不是一直商议着把席面摆在村长家吗?梨婴低头看了看地面,细碎的砂砾,远处的雁鸣……啊,竟然是湖边。
宇文晏凌把喜酒的位置改在湖边了,她在盖头下扬起了嘴角,他果真知道她会喜欢。
没有了建筑物的阻碍,湖滩上赫赫扬扬摆着十几大桌的席面,宽宽敞敞的布置,大家都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杏林村的人世世代代守着这个湖,办席的时候却都按着传统办在村长家。如今被这一对儿开了先河,估计往后这个湖边就成了摆酒固定地点了。
乡亲们在湖边布置了一个放着烛台的高案,算是给二人交拜的地方。爆竹和乐器声都安静了,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也一齐静默下来,他步伐间气宇轩昂,引着红绸另一端的梨婴朝高案走去,笔挺的身姿,雅致的礼袍,映衬着晏凌公子如画的眉眼。在众人的屏息中,二人行至案前站定,梨婴在红盖头下深深地吸一口气,还没平静下心情来,林大娘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吉时到,新郎官携新娘,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