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到,村东口的第一挂爆竹响了,噼里啪啦,响彻天际。
孩子们喧闹兴奋的叫喊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几乎是同时,一道大钹相击的声音响亮地传来,远处的锣鼓声便热热闹闹地起来了。
梨婴刚换好衣服,此时正对着镜子上妆。上妆这件事本不该由新娘子亲力亲为的,可是林大娘她们上妆的风格太过浓艳,梨婴怕吓着宇文晏凌,只好婉拒了大家的热情帮助,把脂粉接过来,自己对着镜子画。
外面热热闹闹地愈发喧杂,梨婴不知道娶亲的流程,此时有点着慌,一边打开螺子黛,蘸着水给自己画眉,一边透过镜子问站在门口的陆大婶,“这是迎亲的队伍已经要来了么?”
陆大婶摆摆手,连忙让她宽心,“只是起个阵势,让大家先乐呵起来。午时准点迎亲,还有一个时辰。你不要着急,慢慢画啊。”
梨婴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心里乱,一双远山眉画得不够精致,眼下既说时辰尚早,便干脆擦掉重画。她是一张稚嫩的脸,五官再精致也难掩孩子气,能不能显出娇柔风韵,全指着那一双眉眼,由此梨婴上妆时便格外地注重描眉。对镜执簪,耐着性子仔细斟酌,眉宇间在添画中越发的动人起来,衬着盈盈的双眼,远山横黛蘸秋波,七分潋滟,三分清朗,双眉一画成,整张脸都鲜活起来,愈发美得不可方物。
面脂、眉眼、腮红都上完了,梨婴在姐姐们拿来的口脂里挑了一盒石榴娇,用细簪拈上一点儿,细细地擦在唇间,一抹樱红抚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面若桃花。对镜打量,确保全部都妆点完美,她转过头在镜前站起来,屋外的女眷们围过来,都对着她发了一会儿怔,心里纷纷感叹起来。这姑娘平日里就是过人之姿,如今仔仔细细上了妆,更是动人心魄,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再想想今早远远看到的新姑爷那模样,果真是一对儿神仙眷侣啊!
新娘子必不可少的宝珠、华钗都在髻上细细戴好,林大娘让她选一副耳坠,她打开自己随身的妆奁,把中秋那天宇文晏凌给她挑的玉兔捣药坠子拿出来,兔子的两个宝石眼珠子嵌在白玉脑袋上,挂在耳旁,红得娇妍欲滴。
大家伙儿拍手叫好,围着她仔仔细细转了好几圈,确保从头到脚一切都万无一失了,才让她端端正正在圈椅上坐下,拿出早就备好的红盖头,轻轻地在她头上遮了下来。
梨婴双手放在裙上,一动不动地乖乖坐着,努力让自己乱撞的心跳平复下来。眼前是朱红一片,只能听到耳畔兴奋的喧闹声、锣鼓的敲打声一浪高过一浪,她手心又出了一把的凉汗。当这块红盖头再次被掀起来的时候,她就能见着宇文晏凌了。
不论这场喜酒的真假,至少在那一刻,他会为她掀开红绸,她会看见他穿着一身典雅的婚服站在面前,他是她的官人。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面前的朱红晃得她更加心乱,她闭上眼,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又一挂炮竹震天地响了起来。这一次不在远处,就在院门口。
屋里屋外的人声笑闹愈发热烈,负责担任喜婆的林大娘在人群中拔高了嗓子,笑吟吟地在院门口高呼一声,“新娘子坐稳当了,咱们姑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