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宇文晏凌,毓萍太后少有的面露疲色,轻轻靠在身后的榻椅上闭目养神。一旁的大宫女锦玉察言观色,上前谨慎询问道:“娘娘可有不适?奴婢扶娘娘回寝宫休息。”
太后缓缓地略一摆手,半晌道:“哀家只是乏了,锦玉,你扶我去镜台前面罢。”
由宫女小心伺候着,毓萍太后在铜镜前坐定,顿了片刻,反手将耳后固定发鬓的五凤挂珠钗轻轻拿掉,一头漆黑似墨的长发便瞬时如瀑一般在身后散开。站在身侧的宫女望之一惊,连忙要上前接手。太后柔声将其制止,伸手拿起桌上的象牙栉,一边细细梳理长发,一边静静端详着自己的脸。镜中的人肤如凝脂,温婉如玉,只是略施脂粉,便已是艳冠群妍,容色绝丽。
她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不知从何时起……便忘了自己还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事实上,在这个疆域辽阔的泱泱大国,毓萍太后的美貌一直像神话一般在民间流传了二十几年。不管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里,还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词句中,毓萍太后都作为世间无双的绝世美人,在市井间被广为相传,被世人奉为天人之姿。
然而毓萍太后本人却在这清冷寂寥的深宫之中,在日复一日的情恨纠缠与利益争斗中,逐渐淡忘了自己所拥有的被人艳羡的无双美貌,至尊地位,富贵荣华。
甚至说,若不是今日宇文晏凌提起赤霄剑一事,她都要忘了自己的前半生还轰轰烈烈地爱过一个人。
想到这里,毓萍太后浅浅一笑,转瞬间半生恍然而过,一切拥有皆是幻影般虚虚实实,留下的仍是她孑然一人。爱过又如何?无非是给这荒谬一生点缀了些寥寥星色,说到底,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宇文晏凌提袍迈出慈宁宫,立于宫门外等候的孟良即刻快步迎上来,不动声色地低沉道:“启禀王爷,监视媚娘的人传回消息说,媚娘在一家青楼找到了胸口带有印记的女子。”
宇文晏凌闻言脚下一顿,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进展,迅速吩咐道:“去宫门口命令车夫准备两匹快马,你同本王马上赶过去。”
孟良点头答是,正要转身离去,便听见身后有尖细的声音由远及近,急促喊道:“晏凌王爷请留步,晏凌王爷请留步!”
宇文晏凌面露不耐,微蹙眉头转身看去,只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苏敬启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过来,宇文晏凌强压住脾气,和声问道:“苏公公有何事?”
苏敬启稳住气息,伏下身去冲宇文晏凌行礼,恭敬禀道:“晏凌王爷,皇上听闻您今日进宫,派奴才请您去文华殿小叙。”
宇文晏凌与孟良对视一眼,回身笑说:“有劳苏公公了。请苏公公禀报皇上,晏凌这就过去。”
“嗻。”苏敬启礼退三步,转身奔去赴命。
宇文晏凌将孟良引到一边,低声沉稳道:“既这么,你先命人去牢牢守着,待我晚些时候亲自过去再做定夺。青楼人多口杂,切莫轻举妄动,引人怀疑。尤其不要让该女子察出端倪。”
孟良俯首听命,谨记在心。宇文晏凌负手而立,忽然轻声叹道:“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次兴许能心愿达成。”
孟良抬头望向王爷,宇文晏凌双目灼灼,冲他笑笑,再无他言,转身朝文华殿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