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年轻的皇上立于案前眉头紧蹙,目光沉如渊水,殿外的宦官响声通报:“晏凌王爷到。”
宇文晏凌快步行至殿内,向皇上俯首行礼,皇上二话没说,将手中的奏折递与他手中。
打开一看,折子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了满满一张,字迹潦草,文笔简略,显然为匆忙之下所完成,落款为北方某小城的知县。宇文晏凌耐住性子细细读来,折子上以数行笔墨描述现如今北方几座城市的动荡纷乱之相,百姓之苦、管治之乱,宇文晏凌手拿奏折,不禁正色起来。在奏折的最末尾,越发凌乱的字迹写道:
“现今微臣斗胆上报,作乱者以奉天张氏为首,其下官府之势与地痞恶霸相勾结,四处蛮抢壮丁以充兵力。臣以整个家族老小起誓,上书无半句虚言,还请皇上明鉴,臣不胜受命感激!”
宇文晏凌长眸微眯,“奉天城中作乱者以张氏为首……奉天知府张修杰?”
奉天城为大楚国北方疆域里最大的一座城池,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又因北临胡寇,历朝皆是兵防重地。张修杰出身大楚国武将世家,如今作为奉天知府,手握十万边防士兵。眼下北方大旱,百姓凄苦,民力微弱,若他在此时起兵叛乱,事态必将十分危急。
玄止皇帝疾步踱至窗前,语气中压抑着暴怒:“北方旱灾,奉天城本应普济天下,救助苍生。然而从去年年底到如今,奉天城递上的奏折却从请拨粮草变成请拨兵马,朕起先以为是奉天官府为镇压趁机作恶欺凌百姓之人,谁知暗中查探一番竟发现,奉天官府早就与当地恶势力勾结一块,沆瀣一气!”
宇文晏凌沉默不语,将奏折合上放回书桌,正要开口,又听玄止皇帝低声道:“朕接到这封奏折,立刻派人去寻这个小知县。谁知晚到一步,这知县全家八口,皆已在奏折写下的当天夜里全部遇害。”
话音落下,偌大的文华殿内,寂静无声。
宇文晏凌想到信上恳诚急切的口吻,心中暗自隐痛,半晌对皇上进言道:“臣弟以为当下问题在于朝中尚不清楚其腐败势力之深,莽然行动有无法除根之患。不如就暂且按捺,静观其动,一面分发粮草救助百姓,一面暗中摸查,待全部查清后再将所有狗官一网打尽,连根拔起。此知县以全家性命相抵,我大楚朝廷势必不能将这些禽兽放过一个。”
玄止皇帝转身踱到晏凌面前,目光如炬:“朕派你动身前往北方,以私下游玩寻乐之名,替朕寻查此事。你意向如何?”
宇文晏凌凝神与他对望,心中有另一番思量。过去七年时间他一直苦等慕风寻的出现,如今或许终于找到了诱饵,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搁浅,下次再有机会已不知是何时。
玄止皇帝见他面色迟疑,心中登时生起一股火气,强忍着沉声道:“小九,不管是父皇还是朕,都知你自幼心思缜密,善于谋划,只是向来不好功名,厌恶朝中政事,朕便从未强求过你参与政务。这一次,朕以你三哥的身份问你,你允是不允?”
九五之尊的皇帝还要“以三哥的身份”询问他的意思,已是这世上能给的最大的面子。宇文晏凌本就自幼与三哥亲近,即刻便不再多想,俯下身去颔首道:“臣弟接旨,万死不辞。”
从文华殿出来时,天色早已暗沉下去。宇文晏凌匆匆赶回王府,刚一踏入府门,便立刻命令下人收拾行装,准备三天后出发北上。孟良心下了然,知道王爷此番定是接了皇旨,待众人领命散去,孟良行至晏凌王爷身旁询问道:“眼下出行,王爷对那青楼女子作何打算?”
宇文晏凌往自己的寝宫走,头也不回地说:“当然是带上。”
孟良听了,有些迟疑地问:“王爷的意思是,臣等现在去把她捉来?”
宇文晏凌行至寝宫门口,伸手推开寝宫的雕花门,回首冲孟良含笑一哂,“待本王换身衣裳,亲自去青楼带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