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奴才昨儿夜里暗中探得,锦嫔娘娘确实带着淳静公主在玉琼宫陪蕊妃说话,只是皇上圣临玉琼宫不久,锦嫔娘娘便领着安然无恙的淳静公主回了静萍轩。奴才远远看着淳静公主的模样,并无不妥之处。倒是玉琼宫里很快便宫门紧闭,歇灯安寝了。”张水祥伏跪在地,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喜妃青丝披肩,坐在妆台前,任吟秋小心细致的梳理着满头青丝。对张水祥所说之言虽听的清楚,面上却无任何表情,沉默了许久方才闷声言道:“退下吧!”
“是。”张水祥恭身退下。
“娘娘,昨儿夜里玉琼宫的人,摆明了就是和锦嫔娘娘合伙耍诈。他们也做的太过份了。”吟秋忿然言道,同时尾指轻翘勾起一缕青丝,五指灵活的扭动,不多时便挽出一个端庄秀丽的发髻。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平日里皇上留宿玉琼宫,怎得不见锦嫔携淳静公主前去走动?可轮到昨儿夜里,皇上恰巧歇在我宫里,淳静公主就想念皇上了?这不摆明了是在利用淳静公主说事吗!”喜妃微眯着双眸,任吟秋替自己盘挽着发髻,嘴里冷声言道。
看来经过昨晚一整夜的辗转反彻,喜妃己经淡定了不少。
“她们如此合着伙儿哄骗皇上,就不怕触怒龙颜?”吟秋很不服气的碎念道。
“哼!兰馨蕊那个贱人,不是就仗着有兄长位高权重,皇上颇为器重吗?皇上若不是看在她兄长兰子恒,官拜正二品中书令的份上,又岂会容她如此放肆!”说着,喜妃对着镜中妆容,伸手小心的抚了抚两边发髻,继续言道:“锦嫔资色平平娘家也无势力,早年初入宫时仅是个位份卑微的答应,若不是因为诞下淳静,又一心依附巴结兰馨蕊,她又岂能登上嫔位?而利用皇上对淳静公主宠爱的心思,替兰馨蕊圆合,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正在此时,顾嬷嬷轻步入内,对喜妃轻声言道:“娘娘,沁兰宫珍贵人前来请安。”
“哦?她今日怎么想起本宫了?”喜妃不屑的言道:“让她在侧厅里候着,本宫稍后过去。”
“是。”顾嬷嬷应道,随即转身看了一眼在寝殿门口伺候的沁书,沁书会意立即前去通传。
“娘娘,如今怎得对珍贵人越发冷淡了?无论怎样,她终归也是您的人,他日总会有用得着的地方。”顾嬷嬷说道,并上前从吟秋手里接过一朵珠花,小心的斜入挽好的发髻里。
正在说话间,却突然看见原本黑亮的发髻里有一根银丝隐于其间,显的异常刺眼,手上不禁微微一滞,动作也慢了半拍。吟秋见状,心里一惊正欲轻呼而出,却被顾嬷嬷眼神严厉的冷眼一扫,暗意其休得胡言,以免坏了喜妃心情。吟秋这才紧紧闭上双唇,不敢多说一字。
但喜妃却敏锐的察觉顾嬷嬷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不由疑声问道:“怎么了?”
顾嬷嬷急忙轻笑着掩饰道:“无事,奴婢只是在想,这珠花的色泽好似淡了些,还是换个明艳的色泽才好。”随即,顾嬷嬷将珠花摘下,小心的将银发隐于发间,并重新拾起一朵稍大些的珠花插入发间,将那根银丝挡了个严严实实。
喜妃并未生疑,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珍贵人虽是本宫的人,却是个没用的东西。早年居在喜瑶宫侧殿之时,虽然时常承宠,却一心只顾着自己,倒是把本宫这主位给晾在了一旁。与其整日里眼见她与皇上,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恩爱缠绵,倒不如回了皇后将她调往偏远的沁兰宫。本宫眼不见,心不烦!”
“呵呵,娘娘说的也是。这珍贵人的确不如锦嫔来的懂事。想那静萍轩的锦嫔同样依附于蕊妃,却懂得利用公主来替蕊妃讨皇上欢心。可这珍贵人,虽也曾得圣隆,却一心只为自己,也不懂得在皇上跟前念叨娘娘的好。到底是太过年轻了,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今去了沁兰宫里,与清心寡欲的娴妃作伴,整日里不是独自赏花,便是替娴妃养鱼,也算是对她的小小惩戒了。”顾嬷嬷轻笑,附合着喜妃的说辞,她心知喜妃今日心情不好,无论如何是定要顺着她说话的。
“嗯,顾嬷嬷你果真看的通透。”喜妃满意的笑了笑,手肘微微抬起,顾嬷嬷立刻极有默契的上前轻托其臂,将喜妃稳稳的搀扶起来。
喜妃起身,很是随意的掸了掸锦袍下摆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方才缓声言道:“走吧,去偏厅瞧瞧,看看这没脑子的笨货有何话要说。”
一行人簇拥着喜妃缓缓向偏厅走去......
茶点房里,一如昔日那般平静,银雪与玉丫儿各自忙碌着。虽然活计并不繁重,却是琐碎不堪。景丹拎着一桶清冽的泉水从门外走来,很是熟练的一手拎着桶柄,一手掂着桶底将泉水倾倒在茶点房角落的青花大瓷缸里。
‘哗哗’水声响动,随即传来木桶置地的声音,景丹抬手拭了拭额头细密的汗珠,双颊呈现出绯绯粉润。银雪见状满是歉意的言道:“景丹快些歇着,这些粗重的活儿本是你我二人之事,却奈何我这没出息的身子,再是如何努力也没有那拎水的力道。唯有捡些轻松的活儿来干,倒是让你受了不少的累。”
景丹不以为意的笑道:“看你说的,你我情同姐妹,怎得如此生分。瞧着你那纤弱的身子骨,哪里是干这等重活的人。我看啊,你不象个寻常宫婢,倒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是。呵呵!”说话间,景丹打趣的笑开了。
银雪俏脸微红,假装嗔怪的言道:“看你说的。人家好心与你说道。你倒是笑话于我,银雪天生贱命,哪里有千金小姐的福份。”
一旁的玉丫儿也轻笑着接过话去:“丫儿倒是觉得景丹姐这话说的有些道理。看看我银雪姐,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待人接物知书达礼,又精于茶艺之道,最重要的是银雪姐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寻常人家的女儿,终日为温饱操劳,哪里还有心思品茶论书习练书法。”说到此处,玉丫儿不禁好奇的瞪大眼睛,凑过头去对银雪问道:“银雪姐,丫儿与你也相处好长的时日了,还真不曾听你说起你的家人。不如你给丫儿说道说道。”言毕,眸子里盛满了好奇之色。
景丹闻言也表示赞同,坐到银雪择茶叶儿的案桌边,笑望着银雪,显然她也是好奇的紧。
但银雪却是面露难色,一对柳眉微微轻拧着,迟疑了好长时间,才嚅嚅的轻启樱唇言道:“好妹妹,并非姐姐有意隐瞒,实在是连银雪我自个儿也忘了昔日之事。”
“啊?”景丹与玉丫儿闻言,下巴几乎落到了地上,异口同声的轻呼而出。
“银雪姐你骗人。丫儿知道,你进宫仅三月,怎会就忘了家人。丫儿进宫也有两个月了,却是时常思念家人,丫儿母亲早亡,父亲体弱多病,还有一个弟弟年仅十岁。就是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丫儿才会进宫伺候主子,心里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得主子赏识,那就可以扬眉吐气,家人也会过上好日子。虽然进宫后,丫儿便与家人断了联系,但是丫儿可对他们可是时时记挂着的。”玉丫儿极不乐意,连珠炮似的的说了一大通,小脸也急的红扑扑的:“银雪姐仅比丫儿早进宫两月,怎么可能就不记得家人了呢?”
景丹虽不如丫儿话多,却也满是不解的看着银雪,静待着银雪回答。
陆银雪不由得苦涩一笑,微声一叹道:“银雪怎会骗你们。银雪说不记得家人,是真真的大实话。当初银雪在进宫途中,不慎从疾驰的马车上跌落,脑子受了伤。险些小命不保,亏得管事公公王定丰相救,养了好一阵子的伤,银雪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却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
说到此处,银雪面呈酸楚之色,语调也随之悲戚起来:“丫儿可比我好多了。再是吃累,你心里终还有个念想。可是我呢,脑子里一片空白,受了委屈,连个牵挂之人也没有。相较而言,银雪对你们可是羡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