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娅。”林家婶婶正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时,忽然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两人同时朝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西装革履的黑毛(备注:一般是指前苏联解体前的各加盟国的黑头发公民。)。
林家婶婶看到是一个面生的黑毛,正想问问绾儿认不认识来人,却见绾儿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对方迎了上去,还主动招呼道:“你好,烈日阿特,你有什么事情吗?”
烈日阿特瞥了一眼旁边的婶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索尼娅,你在忙吗?”说着话时,他右脚的后跟也随之离开了地面,只要绾儿说事情,他会立即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不忙,不忙。”绾儿被喋喋不休的婶婶折磨得头都快裂了,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稻草,连忙一叠声地对烈日阿特说:“我现在不忙,你有什么事情吗?”
“索尼娅,是这样的,我的弟弟艾尔森今晚结婚,想请你去参加。”烈日阿特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紫色封面的请帖,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绾儿。看到绾儿接过了请帖,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这条街上的中国朋友,我都请了,你到时可一定要来啊。”
绾儿翻开请帖,虽然她的俄语水平在这几年有了大幅的提高,但要认清上面那龙飞凤舞的手写体,还是有点力所不逮。她迅速地合上了请帖,礼貌地问道:“烈日阿特,婚礼在什么地方举行啊?”
“晚上七点,在体育场旁边的那家大咖啡厅里。你可一定要来哦。”
“没问题,我到时准去。”烈日阿特说完,主动向绾儿伸出手来。与她和林家婶婶一一握手后,转身走出了店外。
烈日阿特刚刚离开,婶婶立即警惕地问:“这个黑毛是谁?”
“一个经常跑货的。”(备注:在俄罗斯的商品销售方式,除了批发零售外,还有一种销售模式,就是“跑货”,指的是别的商家到你的店里,临时拿一部分急需的商品到自己的店里进行销售。卖了结账,没卖就把商品退回来。)
“跑货的?”林家婶婶用怀疑的口吻说道:“我怎么从来不认识他,会不会有问题?”
对于婶婶这种好猜忌的性格,绾儿真是哭笑不得,但有不好发作,只能委婉地说:“您都几个月不到市场来了,偶尔遇到一个不认识的黑毛,是再正常不过了。”
婶婶接过绾儿手里的请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随后问绾儿:“这上面写的啥,还有刚刚那个黑毛和你说的是什么?”
绾儿听婶婶这么说,才知道原来她刚刚根本没听懂烈日阿特和自己说了些什么,连忙向她解释说:“是烈日阿特,也就是刚刚那个黑毛的弟弟今晚结婚,他请街上所有的中国人都去参加婚礼。”
“所有的中国人都有请帖,为什么刚刚看到我的时候,没有给我请帖?”婶婶听后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不满地说道:“简直太不懂礼貌了。”
“小林,小林在吗?”这时又有人在外面喊着就朝店里走来。
绾儿听出是宝老板的声音,连忙大声地答应着:“哎,宝老板,我在,你进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矮胖身材的男子便出现在了门口,这便是绾儿口里叫的宝老板。他看到店里除了绾儿,居然还有林家婶婶在,礼貌地招呼了一声:“大姐好,好久没见到您了,今天怎么有空到市场来啊?”
虽然林家婶婶对绾儿的态度严厉,但在外人的面前,却还是要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她笑嘻嘻地回答说:“原来是小章啊,我这不是想大家了嘛,所以到市场来看看。对了,你的生意如何啊?”
“托您的福,还好还好。”宝老板也打着哈哈回答说。
两人闲聊了几句,林家婶婶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大声说了一句:“哦,我想起来了,我还要回儿子那里去,看看那个黑毛是不是把请帖送到我的店里去了。你们聊你们聊。”说完,拿起放在桌上的包,就匆匆朝店外走去。
看着林家婶婶的背影,宝老板不禁用同情地口吻对绾儿说:“小林,你又被你婶婶骂了吧?”不等绾儿回答,他又接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的人都知道,她就是那个脾气虽然嘴巴讨厌了点,但人还是不错。你是晚辈,能让的话,就尽量让让她吧。”
绾儿能自己开店,对她帮助最大的两个人,除了许哥,就是面前这位宝老板了。宝老板全名叫章宝瑞,刚三十出头,是燕省人,做皮草也有将近十年的历史了。开店之初,由于资金不足,店里的货物太少,所以绾儿便抱着试一试的心里,到批发区去找那种可以不花钱的代xiao货。因为人头不熟,她是屡屡碰壁。幸好遇到了宝老板,在了解情况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到自己的几个老乡店里,找到了足够的货源。
刚开始时,对于热心帮忙的宝老板,绾儿还格外警惕,因为她认为一个人不会没有理由地无条件帮助另外一个人。等打交道的次数多了,绾儿才发现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宝老板和许哥两人,还真就是那种不求回报的热心人。而且在上一世,市场倒闭后,如果没有他们两人的帮忙,绾儿根本没办法把自己被封在市场里的货拉出来,就算拉出来也没地方可以存放。
所以这次重生后,绾儿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把市场即将关闭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两人能提前做好准备,规避这即将到来的危机。
绾儿知道市场关闭的准确时间,但怎么告诉他们,却是一个麻烦事。如果直截了当地告诉宝老板,说再过两个来月,市场就会被关闭,而你将会损失惨重,这不扯淡么?就算宝老板和自己的关系再好,他也不见得相信。而且私下甚至可能把绾儿当成一个神经病。而且,一旦市场真的如期被关闭,绾儿所面临的麻烦就更大了。别人市场老板都不知道市场会被查封,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绾儿正在头痛该怎么对宝老板说这件事的事情,宝老板又开口问道:“对了,你收到了烈日阿特的请帖没有?”
“收到了。”绾儿点了点头后,反问道:“你也收到了?”
“不光是我,可能这条街上的中国商家,都收到了他的请帖。”宝老板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我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老外的婚礼,不知道这个礼金该怎么个送法,所以打算来问问你。”
绾儿心里暗自苦笑:你在国外十来年都没参加过老外的婚礼,我这个只待了一年的人就参加过?但既然是宝老板找自己问主意,也不知道随便推脱,毕竟自己晚上去参加婚礼时,也要随礼。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随后问道:“其他人有没有说送多少啊?”
“有的说送一百美金,有的说送两百美金,甚至有人还想送更多。”宝老板有点为难地说:“就是因为大家的意见不统一,所以我才来问问你。”
在绾儿的记忆里,他们是参加完婚礼,临走之前才把礼金交给门口的司仪。司仪还把每个人的名字、所在的店铺,以及所送的礼金数额,都一丝不苟地记在了本子上。绾儿当时还仔细地看过上面的记录,好像每个人送的都是两百美金。
想到这里,绾儿便胸有成竹地对宝老板说:“宝老板,要不,就送两百吧。你人头熟,去和大家通过气,这样就能把随礼的价格统一,免得有人送得多,有人送得少,让烈日阿特看了心里也不舒服。你觉得呢?”
“这主意不错,我这就去给他们通个气,让大家心里有数。”说完,他起身便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