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安杰尔。
寻找复生的魔药。
深邃的金瞳瞬间收缩,雨初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弗莱娅轻轻叹口气,说道:“亲爱的,那个人很危险,真的不适合你……不要担心,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会保护你。”
轻轻捧起姐姐冰冷的脸颊,在额头深情一吻,雨初站直身体:“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向通往外界的阶梯,脊背挺的像一把出鞘的剑,那落寞的背影却像一个孩子蜷曲著落泪,即使毫不迟疑的前行着,却偏偏有种她迷失了方向的错觉。
“您现在满意了吧,弗莱娅·凯奇小姐?”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的卢修斯绕着棺木缓步走来,直到离她非常近,近到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剑刺进她的被衣服掩盖住的肋骨之间去的时候,才站住了。或许他会这么干。甚至可以说一定会这么干。
“满意了?我可是个要求很高的女人哟,猎人先生。”弗莱娅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盯住穹顶上方的吊在一根链条上的朴实无华的木头十字架。“只有当我得到了我理该得到的东西之时,我才会感到满意。”
“没有任何东西理该属于您。”卢修斯强硬傲慢地说道,并且跨了一小步,走到离她更近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是你该得到的。您最好乖乖告诉我,雨初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然,连生命也不会是您自己的——吸血鬼小姐!”
“呵呵呵……”弗莱娅笑出尖利的牙齿,紫色的眼睛里红光闪动,“不要冲动骄傲的猎人,就像约定的一样,我会将雨初从安杰尔·勒森魃的生命里带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
“你去了哪里。”
雨初旋身,兰飒从窗帘的影子里走出,穿着深灰长袍,一道银色月光透过走廊上的长窗照在它身上,映出浓重的阴影。
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雨初有种身处梦境中的虚无感。
“你没去吃晚餐。”兰飒走近她,她可以闻到对方身上伤药的味道。“为什么拿着剑?”说罢他伸出手。
雨初连忙后退,“别碰我!”她握紧了手中的剑。“你……你想怎么样?”
“你怎么了,”兰飒蹙紧了眉,“出了什么事?”
这个男人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雨初不禁又思念起之前平静无波的日子。她双手握住剑柄,举到身前。
“你要拿它刺我?”兰飒问。
“没错,”她说,“有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信任。有人想要驱逐我。有人想要新的生命。你想要什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只是为你送来晚餐。”
“晚餐?”雨初讥讽的轻笑。“我向诸神祈求,希望平静的生活,希望能够忘记一切。”她说,“我日夜祈祷,为什么他们却送来一顿晚餐?”
兰飒瞪着她,没有回答。
“兰飒。”雨初轻声道,不禁浑身颤抖。“兰飒,你为什么……要跟这些妖魔鬼怪在一起?”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些,沉默不语。
“兰飒!为什么?……”
雨初再次问,还没说完便被喝住。
兰飒唰地一声抖开那黑色披风,他的神情与那股迫人的气势将雨初逼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门板上。雨初禁不住颤抖起来,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兰飒这位沉默寡言的猎人了,但此刻他那冰冻的表情,让她的心着实凉了半截。
“闭嘴!”
雨初被这一吼禁了声,眼泪拼命地自眼眶冲出。所有的坚强和隐忍都在瞬间倾塌,脆弱的情绪疯狂的涌出胸口。她一点一点的滑坐到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
为什么兰飒要这样赤/裸裸地表现他对她的鄙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是让她觉得自己笨得无以复加。
她低头啜泣,一面用手拭泪。她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自己愿意这么笨的,如果她自己有力量就好了呀!
兰飒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袖子,轻声说道:“过来!”
好久,雨初紧紧抿着嘴,缓缓摇头,随即,头摇得更快,伴随着清澈的泪水四处挥洒。兰飒静默了半刻,再次发出一声叹息,弯腰将雨初抱了起来,忍耐着伤口崩裂的痛楚向她的房间走去。
“兰飒。”她想说话,兰飒却止住她。
他轻吻她的手,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我们一起走吧。无论遇到什么,拉住我的手,也许我也能保护你。”
雨初开始哭泣。兰飒轻轻吻她,她也回吻他,两人无言依偎在一起。
“我必须离开。”雨初说:“但是我实在很痛苦,希望你相信我。”
那个未知的世界是什么?她永不会知道,但也许在那一个世界里,她会找到弗莱娅·凯奇。她感觉到兰飒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需要休息。”兰飒声音一低,“今夜我会守在这里,安心睡吧。”
雨初死死抓着兰飒的衣服,脸埋在从满是伤药苦味的胸膛里,低声呜咽。
兰萨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不要接近任何人,这个世界里你本不该出现……”
雨初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逐渐僵硬了身体。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怒火中烧,一秒钟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心里是满满的苦涩。
“不要扩大错误。”兰飒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听来特别吸引人。
“够了!”试图扫开他对自己心里引起的骚动,雨初以粗鲁的语气开口,“你现在不回去休息么?”
“我说过,会守在这里。”他的语气总是平静而淡漠,根本听不出他的心情。
“我不需要!”雨初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不显得过于激动。“你说过我不该接近任何人的!”
“别这么咄咄逼人。”兰飒突然放软了语气,声音里有淡淡的温柔,“你不是说累了吗?累了,就别像只刺猬。我不是你的敌人。”
雨初静默。她转身,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失魂落魄的坐在窗边,仰望着夜空,感受着夜晚的凉意。
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魅惑的深夜,和雨初的眼眸几乎同色的群星,深邃的无法窥探的天穹,黑暗和寂灭将一切光芒掩盖,只有那一轮凄清的月,独自散发着惨白微弱的光芒。
她知道,兰飒就在那扇房门的外面,带着才稍微好转的伤势,守护着她的不安。在如此安静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一扇木门,静静相伴,静静等待,等待天明,等待污秽的降临,等待纷争的到来。
她知道,他不喜欢说假话,宁愿不说话,也不愿拿话欺骗他人。所以,当自己觉得寒冷,他便紧紧抱着她,让她不再发抖;当她受到伤害,他只顾看她疼不疼,而忘记自己的身体;当她觉得悲伤,他便守在她门外,驱赶掉她一个人独处会产生的哀戚。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关心着她。
“兰飒。”她轻唤。
“嗯。”兰飒轻轻的回应,他席地而坐,靠着雕花的门板,一双深邃的黑眸在月光下迷离茫然。
“这世界上,有可以起死回生的魔药么。”
“没有。”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没有太强烈的痛苦,只是这久久无法散去的憋闷让雨初烦躁难安。
兰飒的声音平平淡淡,在走廊里激起轻轻的回响。
“死亡即是终结,能从死之国回来的,只有怪物而已。”
想起弗莱娅触碰自己的那双冰冷刺骨的手,雨初觉得胃不在痉挛,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拒绝再想下去。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堂和地狱吧……”
对于她的喃喃自语,兰飒没有说什么,他一向极少评论别人所做的事——除非必要,这与那些一提起他人就只数落得出缺点的部分人大相径庭。
他只是淡淡地说:“……也许。”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也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