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顿,他吊儿郎当的道:"再说了,这烟又不是咱们自己的血汗钱买的,是老乡们送给前线将士的慰问品,不抽白不抽,更何况,就凭咱们那点儿津贴想抽这么好的烟,简直做梦。"
陈广锐出手如电,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烟盒,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塞进内衣口袋里,然后,空着两只手,讷讷道:"不过,也不给你抽了,省得你小子明晚上没烟抽了就象一个叫花子一样到处找弟兄要烟。"
"****,你他妈想独吞是不是?"于章海伸手去抢,可那盒烟不知道被陈广锐藏到那里去了,当即便悻悻地道:"小张,你把烟藏在那里去了?赶快交出来,"
"你看到了,烟不在俺手里。"陈广锐张开两只手掌,举到于章海眼前晃了晃,摆出一副很冤枉的样儿。
"在俺这儿。"一句很地道很纯正的山东腔调倏地传入两人耳鼓。
两人齐齐一愣,一只大手像是从虚空里突然长出来的一样,以令人目眩神驰的速度在陈广锐眼前一闪而过。
两人迅速回神过来后,定眼一看,陈小松嘴里正叼着一根烟卷,烟头上的深红色光焰忽明忽暗,很像孩童在顽皮地眨着眼睛。
怔忡一下,陈广锐伸手去内衣口袋摸了摸,那盒烟却不翼而飞了。他当即就傻眼了,刚才他从于章海手里抢过那盒烟后,明明是装在了内衣口袋里,现在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一定是被陈小松给摸去了。
怦然一惊,他把目光聚焦到陈小松嘴上的烟卷。咦,烟卷刚刚点燃的还没抽上两口,而陈小松一双手却是空荡荡的,既没有烟盒也没有打火机。
奇怪,先前那只在眼前一晃而过的手分明就是陈小松的手,那盒烟必定是被这小子给拿走了,可为什么这小子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再说了,在这短促得让人来不及转念的光景里,这小子怎么可能会同时完成抢烟、取烟、点火、藏烟这四个动作?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悠然地吐了一口烟雾,陈小松调皮地道:"小陈,在找这个吗?"
只见,他伸出右手在虚空里翻转一下,那盒烟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掌心里,就好像是从他身体里上钻出来的一样。
"原来真是贺大哥从俺身上摸走了烟。"脸上惊然变色,陈广锐诧然而叹绝地道:"贺大哥,俺自认为俺的手脚够快了,没想到跟你一比,差得太远了。"
得意扬扬,陈小松神气十足地道:"那当然了,手脚不快怎么当侦察兵。"
"真厉害,不愧是邓副连长带过的兵。"陈广锐叹羡地竖起了大拇指头。
长叹一口气,陈小松摇头晃脑地道:"俺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那能跟副连长相比,差得太远了。"
"可俺觉得你这身手就很了不起了。"陈广锐很是钦羡和叹服陈小松的一身单兵素质。因为他是普通步兵,无论是训练方法还是训练强度都无法企及侦察兵,当然不能练就出侦察兵那般出色的作战本领。
扔下烟头,从烟盒里取出一根别在耳朵上,陈小松把烟盒送还到陈广锐手里,神釆奕奕地道:"告诉你,在侦察连里,比俺更出色的兵多得数不清。"
"真的吗?"陈广锐一脸惊疑和诧异之色。
"不信你可以去打听。"陈小松拍了拍陈广锐肩膀,诚挚地道:小陈,好好干吧!不定那一天你也会被选上侦察兵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陈广锐脸上倏地露出了笑容,显得很欣忭,很意外。
"行了,你俩就别瞎吹了,我们能不能活着挨到退伍回家都成问题,还说跑到侦察连去干那更辛苦,更危险,更容易送命的活儿。"一旁,于章海听得很不耐烦了,他真搞不明白,侦察兵为何那么喜欢跟死神大爷对弈?那么不把自身生命当回事?似乎天生就对危险的,艰苦的战斗任务情有独钟,难道是打仗上瘾了吗?
一听这种丧气话,陈广锐就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脸上的喜色立时就溃散开了,浮露出惴栗和惊厥的意蕴,目光也跟着黯淡下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心我揍你。"陈小松瞪着一双俊目,英气的脸蛋上罩满了愠色,有些气恼地道:"兄弟,军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报国,那能没有牺牲,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当兵的,连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
陈小松的话说得尖酸刻薄,像一把尖刀深深刺伤了于章海的自尊心,直听得让他心火直冒。"谁说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死亡。"
他撩开雨衣,愤怒地扯向一边,从地上一跃而起,直眉瞪眼,暴烈地道:"别以为只有你们侦察兵才知道流血拼命,我们步兵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了。"
使劲一拍肌肉隆起的胸脯,他趾高气扬地道:"告诉你,我于章海不是孬种,我们三连打起仗来也不含糊。"
"有火就在战场上去冲小鬼子发去,少他妈对着我大呼小叫。"陈小松脸红脖子粗的吼着,诚然,自从收复老山一战过后,这小子的脾气变得狂躁而火爆起来了,不在像以前那么胆怯,那么畏缩,那么温良了。
"我他妈对着你大呼小叫又怎么了?"于章海生来就是性子暴躁,冲动易怒之人,只见他额头上青筋暴突,红涨着脸,瞪圆两只眼睛,攥着两只拳头,摆出一副要动手打架的样子。"奶奶的个熊,你他妈想挨揍是不是?"陈小松正气不岔儿,一见于章海蠢蠢欲动,当下就荫生了痛扁对方一顿的念头。
"老于,贺大哥,你们别闹了,弟兄们还在休息呢,别吵扰了大伙儿。"陈广锐一看苗头不对,两位仁兄都不是善类,为一句不中听,不顺耳的话起了争执不说,还要动手打架,急忙上去把身子横在陈小松面前,他知道一旦动起手来,于章海是无论如何都要吃亏的。
"小陈,你让开,他这么冲,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陈小松出手如电,左手猛力一把拨开陈广锐,右手倏地挥出,一记老拳劈头盖脸地砸向于章海的鼻梁。
陈小松是经过严酷磨练的侦察兵,一身过硬的军事素质不是普通步兵所能望其项背,又在气头儿上,出手的速度和力量自然迅疾而威猛。
陈广锐生得一副魁伟的身板,壮硕得像头牦牛,可是,陈小松只那么往开一推,他就如同在暴雨狂风中的小树苗般不堪一击,跌跌撞撞地朝一边倒退出两三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于章海根本料不到陈小松会动真格,更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温厚诚朴,甚至有些憨痴的农村兵在雷霆动怒之下,竟然也会动手动脚。
不错,他是个从小就拉帮结派,打架斗欧而长大的城镇兵,性情素来就很暴烈,急躁,行事风格也很霸道,粗野。两年多戎马倥偬,摸爬滚打的军营生活虽然磨掉了他不少的霸气和锐气,但他在那些老实巴交,土里傻气,胆小怕事的农村兵面前依然是称王称霸,八面威风。可世事难料,眼前这个来自偏远沂蒙山区的乡野小子粗暴悍野得超乎想象,不但敢冲着他大吼大叫,甚至一句话不对就抢先动起粗来。
他还别说侧身闪避,甚至连转念都没来得及,拳头隐挟着劲风呼啸之声,照准他鼻梁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