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头目扭了扭鼻子,龇牙咧嘴的喝叱道:"明白,光说不练有个屁用,老子数三下,你他妈再不动手就按叛帮通敌罪论处。"
"一"
蓝衣头目极为严厉的数了一声。
白霜鹰心弦猛的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扫过面前俘虏那伤痕累累的身躯,污垢灰白的面孔,黯灰无神但又饱含仇毒的眼眸。
白霜鹰的身子就像突遭电击似的软麻了一下,又好似猛然跌进冰窖里那般的打了一个机伶寒噤,凛冽的寒气自脚心直透胸背,额角渗出了颗粒大的冷汗珠子,握剑的右手感到特别的酸软无力,几乎不能提起来。
所向无敌,杀人如麻的快剑白霜鹰竟然有这等懦弱的表现,简直令人大跌眼镜,让人怀疑这个白霜鹰是不是脱胎换骨了?由嗜血残命的影子煞星颓变了卑微懦怯的胆小鬼了。 其实不然,白霜鹰既有铁骨也有柔肠。他的冷酷,残暴,嗜杀只有在你死我活,以杀制杀,以牙还牙的战场上才能爆发出来。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却要让他去杀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抵抗能力的苟延残喘的俘虏,这样做,对待敌人尚且不可,换到同道中人就更加勉为其难了。
"二"
白霜鹰在怔愣之中,冷酷绝情的蓝衣头目又重重的数了一声。
白霜鹰的脑袋就像猛挨了一记闷棍似的,顿觉头晕目眩,脑海里嗡嗡作响,整个天地仿佛就要倒转了过来似的,厚厚的乌云变成了千斤重的铅块直压得他连气就快要喘不出来了。
"三"
他还在僵窒之中,蓝衣头目冷若冰霜的数完了末尾的一个数字。
"三"字就像一把锋利的刺刀在他的胸口猛扎了一下,他顿觉胸腔里一阵摧心沥血的绞痛,仿佛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就要从他胸口里挤压出来了一样。
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不决了,成大事不拘小节,事已至此,别无选择,也就非得昧着良心干一回缺德事了。
他脚一跺,牙一咬,眼一闭,狠起心肠,暗叫一声:"朋友,我是逼不得已的,但愿你能在九泉之下原谅我白某人的过错。"
手起剑落,光芒银灿夺目
胸脯洞穿,血雨腥赤慑魂
电光石火的一瞬,白霜鹰的剑快不可言的从俘虏的身躯里穿进又拔出,在眨眼间发生又结束在眨眼间。俘虏死得痛痛快快,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俘虏平静的横躺在地面上,鲜血自胸脯的细小伤口中津津的渗漏出来,染得一地通红,他的双目紧闭,僵硬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垂死前的痛苦表情。是的,一剑百了,是白霜鹰的剑法好。
白霜鹰艰涩的长吁一口气,心头蓦然感到无比的释怀,无比的松驰,无比的豁达。嗜血残命,杀戮无数的他,此番仅只杀一人,竟然恁般的艰辛,恁般的颤栗,恁般的苦楚,又恁般的悲戚。 这个时候,场面上已是杀气腾空,血腥弥漫。
那些被抽出来执行屠戮战俘任务的弟子在头目们的皮鞭棍棒的威逼下,在残暴酷毒的帮规的震慑下。
个个变得凶残,人人显得暴戾起来。
是的,在这血魔帮这种惨无人道,灭绝人性,丧尽天良的震撼教育下,这些庄稼户出身的弟子那憨厚直朴,善良温存的灵魂已被肮脏,邪恶,丑陋,黑暗的阴霾所侵蚀,吞噬,变得疯狂,残忍起来。
朴刀在无情的斩劈,钢剑在凶猛的戳刺。
刀光如雪,剑气似寒。
"呀…呀…呀…"撕心裂肺的嘶吼喊杀声直冲霄汉。
"咔咔咔噗噗噗"裂肉碎骨的恐怖声响震得令人筋断肉麻,心跳如雷。
"哇哇哇哎唷哎唷"摧肝裂胆的凄厉,愕怖的惨嗥哀号堪比鬼哭神嚎,胜似枭叫狼泣。
一颗颗好好端端的头颅骨碌碌的从脖颈上滚落而下。
一蓬蓬热气蒸腾的血浆滴溜溜的自活人躯体里淌溅而出。
一笼笼,一团团五颜六色的肠脏黏稠稠的,血糊糊的散落尘埃。
一块坏,一堆堆模糊的肉糜,碎肉,烂筋毫不值钱的随地丢抛。一滩滩,一沟沟热乎乎的浓血在淌流中快速的干涸成紫褐色的血块,与尘土凝结在了一起。
一具具,一副副血肉模糊,支离破碎,奇形怪状,扭曲卷缩,五彩斑斓的尸首,恐怖的,丑陋的,恶心的,乱七八糟的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令人呕吐晕血。
那些执行屠戮任务的儿郎们,在双手溅满血浆后,有的抛掉手中的兵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血淋淋的双手捂着血斑斑的脸孔,全身机伶伶的打着颤,凄婉悲凄的哀泣着。有的染血后眼前一片血晕,摧心沥血的腥臭味搅拌得五脏倒翻,身子打着趔趄的蹲伏下去,哇哇的呕吐腹泻起来。有的更是歇斯底里的癫狂起来,满脸血污,一身血点斑痕,右手挥舞着血流血滴的兵刃,撕心裂肺的嘶吼,哀嚎起来,声音穿心透腹,摧肝裂胆。
白霜鹰肝肠寸断的叹息了一声,僵木的立在那里,万般无奈的,默然的闭上了双眼。杀戮无数的他竟然也不忍卒看这幅惊心动魄的地狱修罗图。
谁说影子煞星体内的血液没有热的时候?心肠没有柔软的时候?
在益阳堂卧底的这些时日里,白霜鹰每逢夜深人寂,冷月当空的时候,就悄然起床,倚恃着玄妙绝伦的影子身法在堂口里四处穿行,勘察地形面貌,刺探兵力布置,军械粮草储等军情。
白霜鹰曾数次窥见有神秘的夜行人出没,具体人数不详,而且是轮换出夜。若论其身法,白霜鹰自负完全胜过他们。
白霜鹰属于特立独行的孤胆英雄,擅长单干,眼下益阳堂防卫得极其严密,岗哨密布,高度戒备,他不方便,也不敢贸然与这些人取得联系,以免节外生枝,弄出动静,暴露行迹,一切努力功溃一篑。同时,他也心知肚明,这些人的影子身法泛善可陈,行动起来有些赡前顾后,根本放不开手脚,想必这些人的收效也是差强人意的。
时光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匆匆从身边淌过,二十个日日夜夜不警不觉就去了。
白霜鹰所掌握到的军情虽不能说一定确切无误,但也极具参考价值,尤其是他探明了益阳堂在后门的防守最为薄弱,主要的有生力量和杀伤大的重型火器绝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前门。这个情况至关重要。
原因其实很简单,益阳堂的前门除了那片深莽的苍林外几乎是无险可守,所以不得集中有生力量加强前门防御,况且影子军队前两次试探性的进攻都是冲着前门而来。而后门却是嵯峨的高山,峥嵘的险峰,显然是易守难攻的一道天然的屏障,所以益阳堂就高枕无忧了。
白霜鹰虽不谙兵法,但自小熟读万卷书,自然晓得"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的道理,只要能从益阳堂防守最薄弱的后山找到一道通道,乘敌人疏于戒备的时候偷偷的集中兵力和火力猝然发动进攻,拿下益阳堂就不算困难之事。现在,最令他焦头烂额的是,他在帮里的身份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而金刚掌刘羽贵为一堂之主,在秃鹰帮乃至整个血魔帮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岂是一般的小角色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金刚掌刘羽不授首,白霜鹰就会抱憾无穷,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