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吴邪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的舒坦,好久没有这么安心的好好睡一觉了。
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床准备到卫生间去梳洗,谁知还是惊动了身旁那人。
“小哥,把你吵醒了?时间还早,你多睡会。”吴邪望着张起灵磕磕绊绊地说道,他知道张起灵的睡眠清浅,但是不知道居然浅到这种程度。明明不在已经不在墓穴里,明明已经很安全了,但是他仍没有放松警惕。
“吴邪。”带着清晨刚醒时嘶哑的嗓音,还有睡意尚未完全褪去那朦胧的双眼,吴邪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波动,他只觉得张起灵现在很是性感。
饱暖思****,真是要命啊~
吴邪甩了甩头,一定是没睡醒,脑子还模糊,他居然会认为这个闷油瓶子会和性感这个词汇挂钩。
张起灵长臂一伸,将想要起床的吴邪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吴邪头顶,“吴邪,再睡会。”
吴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之后便是没有再动,闻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然后便安安心心地蜷在这个令他无比踏实和安心的怀抱里。
或许他是需要一个抱枕?吴邪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同时也为方才他为什么会在张起灵的怀里醒来做解释。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才一个晚上,吴邪你就沦陷了,就那么快熟悉他的怀抱了,说好的矜持呢?
他们是黄昏时分再次到达二道白河这个小镇的,看着天际透出的那红彤彤的霞光,几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长白的风雪圣洁,但是还是回到尘世的感觉明显更好。看着大街上偶尔穿梭的行人和车辆,还有路过某家宅院时飘然而出的饭香味,张起灵那波澜不惊的双眼也泛起了些许涟漪。
吴邪心里既是气愤又是好笑,张起灵啊张起灵,谁让你自作孽跑去当了那么多年的门神的,嗯?
感喟时间流逝不留痕迹地惊鸿而过,一别人间数年,即使他张起灵容颜依旧未改,也注定是留下了一片无法填补的空白,这片空白既是光阴也是记忆。
待找到那个位置偏僻的旅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众人在草草吃过外卖之后,便是各自回房歇息。
但是吴邪没有想到的是,那只闷油瓶子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的身后,随着自己进入了旅店的一间单人房。
或许是刚刚回到人间不太适应,心里有些害怕,所以要找个熟一点的人跟着,这难道是所谓的雏鸟情节?吴邪心想。
于是也就没有反对张起灵的行为。
只是在洗漱完毕后,面对着只有一张大床的吴邪,面色亦是有些尴尬,但是随即释然。
纠结个羁绊啊,以前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啊不对,又不是没有共用一个一个帐篷过,现在不过是再续革命友谊罢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邪大方地分出一半的床和被子给了张起灵,而后便是像某种生物一样沉沉地睡去。
不是他不想干点什么,而是实在是有心无力,任谁长途跋涉之后都提不起兴趣和精力。
然后便是没有再注意到张起灵在黑夜里扫视着他身上的疤痕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头上,他亦伸手摸了摸张起灵那头依旧是参次不齐的乱发,然后放松了肌肉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吴邪听到了黑瞎子在门外的调笑声:“哟,这都日上三竿了,两位还没完事呐?就算是干柴烈火也不是这样的烧法吧。”
吴邪面色尴尬地从张起灵怀里起来,对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然后道:“瞎子那人就这样,就爱满嘴放炮,小哥别往心里去。”
“吴邪。”那人口中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本尊则是心里颤了颤,那拉长的尾音和刻意放低的嗓音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名字从这尊大神口中念出来会那么要命!
“我认识瞎子几十年了~”那人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
“啊,什么?”吴邪的脑袋瓜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的黑瞎子看到这两人还是没什么反应于是开始大声地敲门,这时吴邪一个机灵,顿时明白了张起灵话里的含义,老脸一红,挣扎着便要下床,并顺便吼了门外的黑瞎子一句:“你赶着投胎啊!”
然后便是恼羞成怒地躲进了卫生间里……
再次出来时,吴邪已经恢复成了高冷沧桑的男神形象,他打开了房门,看到黑瞎子还是站在门外,于是便好奇的问道:“怎么,想改行当门神?”
黑瞎子此时又戴上了他标志性的墨镜,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家伙醒了,你要不要去看下?”
吴邪皱眉,对着身后走过来的张起灵道:“小哥,你先洗漱,我们在楼下等你。”
看到张起灵点头后,然后吴邪便是随着黑瞎子下楼。
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吴邪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的那两人。
解雨臣经过一夜的休息后,脸上便是迸出一股容光焕发的神采,加之本来就气度雍容,美貌横生,即使是斜倚在普普通通的沙发上低眉信手也能宛如一幅名贵的油画,虽然那粉红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永恒的俄罗斯方块。
至于另一人,端坐如山,腰板挺直,剑眉星目被一副与黑瞎子同款的墨镜遮住,但却散发出与黑瞎子的散漫形成严重对比的神色凛然,远看就像一座人体冰山,难怪解雨臣离这家伙这么远,估计也是受不了他身上默默制造的冷气。不过看这正襟危坐的姿势倒有几分武侠小说里正在运功打坐的少侠。
吴邪默默地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黑瞎子。
黑瞎子耸耸肩,说道:“我总不能让他晃着一双黄金瞳到处游走,这里可不是尼伯龙根,吓到了花花草草怎么办?”然后他便是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那副墨镜,道:“怎么样,我有眼光吧,戴在他脸上正合适呢!”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同款的墨镜你究竟有多少副?”
“这个嘛……”
那座冰山抬头,望向正在下楼的吴邪和黑瞎子。
吴邪扬起一幅标准的外交嘴脸,微笑的弧度和眼里闪烁的眸光恰到好处。他一边走向他们,一边说道:“楚先生,听说你着急要走?”
楚子航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救了我,想和你们道个别再走。”
虽然楚子航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有礼,家教良好。这会居然还懂得向他们告别,吴邪闻言顿时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好感。比起自家那个总是会一声不吭就消失不见的闷油瓶子,楚子航的确算得上是进退有度,得体大方多了。
吴邪走到解雨臣身边坐下,然后看着楚子航说道:“虽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才刚从昏迷中醒来,不如多休息几天,再作打算。”
楚子航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吴邪差点被炸得天雷滚滚的话:
“没有时间了。”
啊哈,原来这句话不是闷油瓶的专利,吴邪心想,然后就是一不小心的忽略掉了楚子航为什么没有时间。
说起吴邪等人捡到楚子航还真是个意外中的意外。
吴邪心想,那个与他一同上长白的伙伴如今已是下落不明,但是他没有勇气向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人询问他的下落。因为吴邪在恐惧,恐惧着他离开那个尼伯龙根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那人带领着他的千军万马从天而降,朝着传说中的神掠去。
虽然惊讶有一天张起灵居然也会主动向自己交待所谓‘过去’的那些谜团,但是吴邪也不是一个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走出那条循环往复的死循环,还有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张起灵闻言后,一双黑眸便是直溜溜地盯着吴邪,在吴邪快要哆嗦着缴械投降之后,他才说道:“吴邪,你太小看守门人的力量了。”
吴邪眼睛一亮,“小哥,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出去?”
这时黑瞎子拍了拍吴邪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道:“小三爷,好歹哑巴也是这里的守门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出去。”
吴邪哑言,随即道:“你早就知道小哥有办法出去了?”见到黑瞎子点头后,吴邪不由失笑道:“合着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操心……”
张起灵掏出一枚柄部有珠子的铜钥匙,吴邪定睛一看,这居然是他在七星鲁王宫的女尸嘴里拿出的那把据说具有防腐功能的钥匙,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张起灵手中。
这时张起灵凝声道:“待会你们都把手电关上,然后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小哥,闭着眼睛万一我们走失了怎么办?”吴邪闻言讷讷地说道。
最后是解雨臣掏出登山绳将几人缚在一起,然后张起灵打头,开始转动铜钥匙上的珠子。
钥匙在珠子的带动下不停的转动,然后停下来之后,指向了一个方向。
张起灵带着几人朝着钥匙指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张起灵又拨弄了几次珠子,之后几人便是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浪潮朝着自己迎面扑来。
吴邪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发现是那个熟悉的山洞,解雨臣的飞虎爪还牢牢地固定在某块岩石那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走出了那个命运的通道。
事后吴邪向张起灵询问那个钥匙究竟有什么作用,张起灵倒是没有左顾而言他,爽快地就回答说:“这是真正的钥匙。”
吴邪心说,这还不如不说呢,难道我还看不出这是一把钥匙吗?
有着张起灵版的导航仪带路,接下来的路几人的动作都迅速了许多。直到走出了青铜门了,几人也没敢多待,马不停蹄地往温泉缝隙那里赶路。
看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吴邪意识到已经安全了之后,终于忍不住瘫了下来,而后看到张起灵又开始放血,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和张起灵说这个问题,别仗着还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正版的老闷宝血果然无敌,不一会那些银河似的蚰蜓便纷纷退去,几人吃了温好的罐头之后,便纷纷钻进睡袋里会周公。
再次醒来的时候,吴邪发现楚子航躺在几人不远处,而那道石壁已经被合上。
吴邪立马起来查看是否有路明非的踪迹。谁知楚子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就连一向警惕的张起灵也没有发现楚子航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看来只好等他醒了再说了。
楚子航一睡就是睡了三天,期间因为补给即将不足,几人不得不带着还在昏迷的楚子航下山。
庆幸的是,暴风雪也已经停了。
楚子航醒来后,几人已经越过了雪境线。
楚子航以为他不会再醒来或者说醒来的时候见到的会是什么山崩地裂血流成河满目苍夷的场景,但是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照到他的脸上,帐篷外是皑皑的白雪,压在刚抽嫩芽的绿色枝桠上。
那一刻他觉得有些恍惚,他没死吗?
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人带着玩世不恭的语调道:“醒了?”
然后那人扒开了自己的眼皮,检查瞳孔,又将手放到心脏的位置感受下心跳。看这样子倒有几分像是蒙古大夫的手法。
“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人继续问道。
这时楚子航的七魂六魄已经完全归位,他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在那个尼伯龙根里遇到的一个混血种,他的名字好像是黑瞎子?
楚子航动了动,仔细感受了下他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发现此时他的状态甚至是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好,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的地方,可是明明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你的状态让我很惊奇。”黑瞎子缓缓道,“受了奥丁那么多下,即使是不死至少也要重病卧床好久,可是你却什么事也没有。”
楚子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却马上想起了被奥丁重伤之后的那句‘不要死’。那人说‘不要死’,于是他便可以安好地躺在这。
“这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的。”楚子航的声音略微沙哑。
“我们已经过了长白山的雪线了,估计马上就可以下山了。至于你嘛……”黑瞎子从外面端过一碗煮开的雪水给他,“我们在出口发现你的。”
然后似乎是知道他还想问些什么,黑瞎子接着说道:“一个人。”
一个人吗?楚子航怔怔地举着碗,一时陷入了沉思。黑瞎子见此,低声说了句:“你在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准备下山。”然后便是走出了帐篷,留下楚子航一人。
吴邪见到黑瞎子出来之后,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黑瞎子摇头,“看他的样子,我是撬不出什么话的。”
“那他是怎么出来的?”
“他自己似乎也不清楚。”
看着吴邪略带失望的表情,黑瞎子笑了笑,“小三爷,你那么关心那个路明非,就不怕哑巴吃醋?”
吴邪下意识地望向张起灵,发现张起灵也正朝着他望过来,然后道:“他也会有吃醋这种设定?”
“难说。”黑瞎子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正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这些记忆在吴邪脑海中迅速地过了一遍,吴邪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说道:“虽然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活着从那个地方出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你莫要…辜负他。”
不管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至少他曾一心一意的要证明这世上楚子航确有其人,并且将这个人找到。
毕竟在吴邪眼里,这两人都还是半大的孩子。
楚子航低下头,身子却是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很庆幸自己戴了墨镜,不然凭着吴邪的灵敏一定能够扑捉到此时他眼里的彷徨以及不安。
他低声道:“谢谢,但是有些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
年轻人的声音里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吴邪听了之后却是在想,他要做的事情一定跟路明非有关吧。
于是他也没有过多的劝阻,“既然如此,只能祝你…成功,碍于我们的身份和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不方便露面去送你,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到杭州西泠印社旁的吴山居找我。”
虽然此时吴邪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他那间小铺子,但是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将汪家铲除,然后带那个闷油瓶子回家。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要去美国?”本来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充当背景墙的黑瞎子突然开口说道。
楚子航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我和你一起去。”
“什么!”吴邪与解雨臣一同说道。
“瞎子,你别胡闹。”解雨臣放下手机,皱眉道,“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哑巴不是回来了么?”黑瞎子耸耸肩。
“为什么?”楚子航抬头诧异地望着他,“你们帮我帮得够多了,不需要再趟这滩浑水。”
“我又不是傻子。”黑瞎子苦笑道,“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黑瞎子带着一种接近虔诚的语气说道:“龙骨十字!”
吴邪与解雨臣相视对望,不是很明白黑瞎子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一番话以及楚子航为什么震惊之色露于言表,但是或许跟‘龙’有关吧。
这时候黑瞎子对着吴邪道:“小三爷,我曾经受三爷所托要好好保护你,但是如今你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了,更何况哑巴也会好好地护着你……”
“你究竟要去做什么?”吴邪瞄了瞄自家发小那看似一脸平静的脸然后说道。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更何况我听说有一位老朋友快要死了,我想去看他最后一眼。”黑瞎子轻声道。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征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