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钰将她背到背上捡起地上的白油伞为她撑着,送她回了寝殿。亦冬和其他婢子一起挨了板子,一跛一跛的回到长曦的寝殿里时,廷钰背着长曦正从院外进来。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跑上去询问情况,公主那浑身是血,苍白的脸色将她吓坏了,陛下说将公主禁足淑恒宫,她被拖下去挨了板子时,原以为公主受了伤,会先回寝宫整理的,所以她在受罚之后就想回来看看公主的情况,可没想到她会这么狼狈的被背回来。
“你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公西廷钰见亦冬过来就把背上的长曦放下来交给了她,自己留在了殿外。
廷钰立在寝殿外的廊上,看着瓢泼的大雨在地上砸起一尺高的水花眉间微皱,双目似有若无的凝视着天空的雨幕。
这么多年,后廷之中该死的死绝了,不该死的沉默着苟且偷生至今,才换来这看似无澜的平静,如今只是回来了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就沉不住气了么?为了所谓的占星卜命之术,还要有多少无辜的人该赔上性命?
少年俊挺的身影在雨幕中被模糊,他负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瞅了瞅身后的门,他一脸的不忍,占星之术,宿命人他从来都不信的,他一直以为那是有人强加到华宸妃身长将她推向死亡的噱头。
那日他带着长曦去花房,长曦说她看到彩色的蝴蝶从斗篷底下飞了出来,可是他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的,那框里放着的是被下了蛊的春茧,那东西是他托朋友从善施蛊术的苗疆带回来的,本来永远都不可能破茧成蝶。
他内心非常坚信宿命人一说只是流言,所以他才毫无犹豫的解下带着长曦气息的斗篷该到了蛊茧上,就在他拉下斗篷的那一瞬间长曦一脸的欣喜的问他那真的是蝴蝶么?那些蛊茧沾了她身上引路者的气息破了蛊术,灵化成了只有宿命人才看得见的真身。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所以才编了那是去年冬天没有化成蝴蝶的茧在花房暖暖的环境里蝶花的谎言,不过那真是一个好骗的丫头,花房里虽然热,可是却也很潮湿,蝴蝶的翅膀沾了湿气飞不起来,很快会死,可她却完全没有怀疑。
后来他用暗语命令外面的侍从打开了窗子,让冷气进入,以冷克制了蝴蝶的灵活动,破坏了宿命者为灵引路。并且匆匆把她带了出去。
路上她却为了那些本灵化的蝴蝶而那么伤心。那真是一个傻孩子。
那两个藏在她身上的灵接触了她的血肉后长出真身,在飞天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从她衣服里飞了出来,他当时恨极了自己的疏忽,可是蝴蝶天生无法抗拒光与热,就算是灵化成的蝴蝶也没有例外,好在它们在殿里扑了火才没露出端倪。
身后吱呀的开门声将他从神思拉了回来,亦冬端着半盆血水从寝殿里出来,他透过门口的孔雀屏风,隐隐看到长曦在榻上安睡。
“公主怎么样了?”他冷着脸,完全不似平日温柔。
“殿下,公主昏睡过去了。”亦冬回答。
“让人把参汤温上,等公主醒了就拿给她喝,我这几日都在东边的寝殿住着,有什么问题就过来找我。”说完公西廷钰挺直脊背,负手朝着东面走了。
亦冬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公西廷钰的背影才反身关上了身后的门端着水下去。
无边无际的荒漠,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她努力奔跑可是就是看不到任何人烟,终于她跑不动了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周溅起的黄沙呛进她的嘴巴和鼻子,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然后她听到身后响起了战马的嘶鸣,回头的瞬间她看到她的父皇举着长剑甩手向她刺了过来直直戳进了她的心房,她张着嘴想喊却痛到喊不出来。
马上的男人冲她温柔地笑了笑,说道:
“小叶子,你再也跑不了了。”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她的父亲喊的是她母亲的名字,可是刺到的却是她啊,疼痛间她看到了躺子地上血流不止的自己,可是那不是她的脸,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么?
那个被长剑刺死的是她的母亲么?可是为什么她的心房这么痛,迷迷糊糊之间她觉得周身冷透,也分不清死去的到底是她还是她的母亲。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连呼吸都放弃的时候,却被一口堵在胸腔里的气呛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殿里没有点宫灯,一片漆黑。屏风外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榻,那是宫里的宫人守夜时用的,平时亦冬就睡在那里,可是此刻她也没有听到来自榻上亦冬的呼吸声,殿里除了她再没有人。
她从小一直非常怕黑,起身想去点一盏宫灯,拉起纱帐才看见梳妆台上面的百叶窗被风吹的大开着,今夜下过雨,吹进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怪不得她刚才在梦境里周身冷透。
光着脚走到梳妆台边关窗子,殿外只在远处的廊上点了一台宫灯在风里摇曳,平日里宫廊上的宫灯可都会点着。今日大家都受了仗刑行动不便所以才没有点灯的吧,她心里估摸着。
她又想到恭惠妃此刻不在宫里,而四下又这样静,静的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她不觉有点害怕,双手捏着窗扇使劲往前一推想赶紧把窗子关上,可是窗扇被什么东西在外面弹了一下,把她的手咯的生疼。
她以为是被落在窗子上的石头卡住了,可是在她拉开窗扇的一瞬间,廊上走过来一个黑影,她隔着窗框看着立在她面前的黑影,那是一个带将斗篷戴起的黑影,她根本就看不见斗篷底下人的脸。
她本想开口问站在那里的是谁?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那影子竟然唰的一下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青绿色的面,血红的眼珠,嘴角裂到了耳根处。嘴都没有动可是却发着令人毛骨损然的笑声。
她想拔腿就跑,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一点都动弹不了,她想尖叫,但整条舌头都麻痹了,想张开嘴都困难。那带着斗篷的青面黑影太诡异了,光是笑声就将她所有的感官都封住了一样,她除了控制不住的将快要吓疯了的思绪蔓延至全身,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看到窗外的黑影将右手抬了起来,而她的右手也跟着抬了起来。她怕极了,瞪大了眼睛,眉头紧皱,极力像将手收回来,可是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
她的手触到了窗外的手,一股黏腻的冰凉从指间传来。
“公主,不要。”
身后传来了亦冬的呼喊声。
她感觉一只手横过她的腰将她朝后拖倒,可是身体还是无法动弹,右手直直朝上伸直。她斜眼看到了同她一起摔在地上的亦冬,她的一只胳膊此刻正横在她的腰间。
“呜呜。。。。。”
最先恢复的是声音,她嘤嘤的哭出了声,刚才那她觉得自己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当她躺在地上完完全全恢复知觉的时候,她拽住亦冬的胳膊语无伦次。
“鬼,亦冬,有鬼。”
“公主,你别怕,哪来的鬼。”亦冬安抚着她。
“窗子......”她转头指着窗子,可是刚刚大开的窗子此刻却是紧紧关着的,她一时也语塞。
可是指尖黏腻冰冷感还是存在的,她这才看到自己的右手居然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剪刀,那冰凉的感觉正是来自剪刀。
而此刻殿里的宫灯也是点上的,虽然没有全亮起来,可是殿内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茫然的看着这一切,难道是自己做梦还没有醒,梦游了?
“公主,我刚刚进来,看你举着剪子站在窗边一动也不动,所以情急之下才将你扑到的。”
她抬头看着和往常一样的四周,那可怖的脸,诡异的笑声她又怎么会感觉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