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样,是要看看瘦西湖,湖瘦不知其景如何?听说瘦西湖上的五亭桥更是多姿,不看似乎有些可惜。瘦西湖,其实是一条狭长的湖道,水面有些脏,两岸布满了长堤、小金山、白塔、彩亭等大小名胜。环湖一圈,但见杨柳拂水,松柏摇曳,古色古香的建筑点缀其中,显得宁静而典雅,清悠而舒畅,真是“两岸杨柳皆倚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五亭桥更是奇绝,湖上一桥连三洞,桥上建五亭,洞洞相通,亭亭相连,这大概是桥之一绝了,这是扬州城的骄傲,也是古城扬州的象征。
瘦西湖,湖瘦,景致也瘦,“花香随风过,瘦景也入目。”这恰似女人减肥,以瘦为美,瘦西湖像瘦美人一样,年年月月吸引着各路英雄豪杰。扬州人以实、以美,招商招游,招外国人,招中国人,借外力来装点瘦西湖,装扮扬州,充实希望,充实理想。
有空去扬州,游游瘦西湖,绝不是坏事,“烟花三月下扬州”,桃红柳绿的扬州给人以一种新的启迪。
(发表于1993年2月7日杨子晚报〉)
北京,真好
北京是个好地方,从秦汉、魏晋到元宋明清,有多少个帝皇建都北京。而今,全国人民有一句心里话:“向往北京!”
今年暑期,我们全家老少五人北京行,浏览了名胜古迹,赏尽了北京风情,不禁由衷地说一声:“北京,真好!”
北京的名胜古迹多。
那飞檐雄伟的故宫是世界古建筑中的瑰宝。那栉比鳞次的皇宫,真有点使人目不暇接。金水河上那五座晶莹剔透的汉白玉桥,为你大开眼界,这是通往故宫大门的必由之桥。金碧辉煌的太和殿、气势磅礴的中和殿、富丽堂皇的保和殿、蟠龙镏金的养心殿,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姿的古建筑群体。那殿中金龙盘柱、雕龙坐椅、珠光宝气,无不显示了历代帝皇生活的奢侈及权力的至高无上。那珍宝馆的金银制品,精而奇、奇而多,价值连城且让人叹为观之。地上的金砖更令人咋舌,每块金砖的含金量为一两黄金。怪不得进其内必须穿上一双简易的软底鞋,以免磨损地面。
颐和园却是世界园中之最,是一座揽湖山之胜、兼庭园之美的皇家园林。它是慈禧太后动用了建海军的银两而造的,仁寿堂、乐寿堂是慈禧庆寿之处,旖旎动人的十七孔桥,似玉带横卧在清澈的昆明湖上,自然而优美。那8000多幅栩栩如生的壁画,向人们讲述着众多生动的历史故事。还有那堪称世界一绝的九九天坛,腾飞于崇山峻岭之中万里长城,明皇归葬的十三陵,枫叶似火的香山,充满现代气息的亚运村,说不尽、游不完。北京,真的真好!
北京人,也好。热情、爽直、健谈、真诚。在路上、在的士里、在公园中、在浏览时,你会感到北京人一阵阵热辣辣的、暖融融的气息与情感。
我们坐在昆明湖边的椅子上,欣赏着颐和园中的湖光山色,邻座的一位老大爷笑呵呵地与我们攀谈起来。“是来北京玩的吧?”老大爷面善目慈,给人一种亲切感,“听口音你们是上海人。”“我们是常熟人。”“常熟是个好地方,沙家浜、阿庆嫂。”听他提到沙家浜,我们仿佛拉近了距离。“大爷,你去过常熟?”“没有,我很想去常熟看看。”真感谢他如此地爱常熟。大爷听说我们明要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便热情地告诉我们,“天安门升旗时间是每天不同的,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给你们打个电话去问一下。”说完,他真的去打电话问到了明天升旗的时间。他还告诉我们,每逢节假日,升旗时是军乐队奏国歌的,平常是放录音的。大爷的真诚与直率使我改变了在旅游中一向不与陌生人深谈的习惯。在去长城的路上,一位中年的士司机与我们侃得更热乎,“你们全家来北京旅游,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是教师,趁假期出来走走。”他惊愕地看看我们说:“花那么多钱玩玩北京?”“是呀,北京是个好地方,花些钱见识见识合算。”“这倒是不错,北京确实是很美。我可想不开。去年工厂下了岗,儿子对我说:‘在家待着吧,我在公司每年有十几万的收入,够你享清福的了。’可我还是包了一辆小车,跑出租,花自己的钱舒心踏实。”他的话也是实在,坦诚,毫无矫饰之处。“北京的下岗工人多吧?”我倒挺关心下岗工人的。“多,可你只要肯干,找份工作还是挺容易,饿不着。”我默默地想:北京人真实在,乐观、勤恳、踏实。
北京真好,名胜古迹多,人也好。
周庄断想
从周庄回来,几件事在我的心中泛起了波澜。在市河里乘上游船,划浆,拨水,钻过一个个弓形的石洞桥,斑痕满布的石驳岸杂草横生。小桥流水,古朴悠闲,确是有些古镇的韵味。回来时挤在商店里买一些装璜考究的青团子、烧得泛着红光的猪蹄膀,这些极其普通的农家点心、农家菜,在周庄却成了抢手的土特产。这好像在三十年代的北京,“系着红头绳倒挂在水果店里的大白菜”成了时尚的水果。甜糯清香的青团子也罢,熠熠闪光的红烧蹄膀也好,哪里没有?为什么偏周庄的那么诱人?斑驳的老屋,闪烁着昏暗灯光的石板路,都已消失在遥远的记忆中,为什么唯有周庄能原汁原味地留住它们,在经济大潮中身价百倍?
我的故乡也是有着近千年历史的江南古镇,曾记得:市河紧傍在老街东边,依着石子街逶迤地伸向远方,在斑驳的石岸缝隙中,稀疏的小草迎风摇曳,三条古老的石板环洞桥均匀地架在河面上,显得古朴而宏观,给奔流不息的河水增添了无穷的遐想空间。
潮汛期间,湍急的河水撞击在桥墩的石壁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桥洞里一个漩涡连着一个漩涡,发出可怕的哗哗声,倘若这时有重载船经过,一个船夫在岸上拉纤,一个船夫在船上撑篙,不时发出“哼哟哼哟”的声音,船重水急,险象迭起,在旁边观看的人们情不自禁地一个跟着一个地加入到拉纤的队伍中去,踏着划一的步伐,哼着铿锵有力的号子“哼哟,哼哟”,俨然一队演技一流的演员,在表演一个优美而粗犷的舞蹈,拉着逆流中的船,顶着汹涌的急流,缓慢地驶过桥墩,在狭长湍急的市河中行进。
更来劲的是观看那“嘎嘎”欢腾、“扑扑”钻水的鸬鹚捕鱼。
每当鸬鹚在市河里捕鱼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们会挤满市河两岸。随着渔民用木扳在小船上拍打出有节奏的响声,一只只鸬鹚,一个劲地往水中钻。鱼群被木板声惊得四散逃窜,一只只敏捷的鸬鹚轻易地将一条条昏头转向的鱼儿叨出水面,被渔民用带勾的长竹杆勾上小船。渔民用手在鸬鹚的颈部轻轻一挤,大小鱼儿“咕咚”一声掉入了船舱里。
有时有三四只鸬鹚叼起一条几斤重的大鱼,扑楞楞地浮出水面,那乌黑闪亮的鱼尾“扑扑”地拍打着,溅起白茫茫的浪花,鸬鹚们紧叼不放。这时几条鱼船围拢上来,摆开阵势,用网袋把鱼套住,拖进船舱,随即岸上发出一片惊叹声:“呀,好大的鱼!”
海棠糕也是家乡小镇的一绝,它有酒酿饼的香甜,但比酒酿饼更松软;似月饼样大小,但比月饼更光艳可口。集色、香、味一体而不腻不酸。站在石子街边等候海棠出炉真是一种艺术的享受,只见师傅用小铜勺在大铜锅中舀上一勺发酵的面糊,似蜻蜓点水般一点一点地倒入一个大铁板上的模型中,然后举起大铁板在空中划一个大弧圈,摇晃几下,动作优美而利索,使面糊均匀地布满模型,再盖上一块大铁板放在炉上烤上几分钟,当掀开大铁板时,一股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糕上浇上浓浓白糖汁,撒上一把喷香的黑芝麻、几根红绿瓜丝,再放在大铁板上一压一转,嗬!一盘喷香的海棠糕出炉了。鲜嫩,香甜,真像一朵朵绽开的海棠花。现在,那“市河拉纤,水鸟捕鱼”己成为历史的沉积,“海棠糕”也已消声匿迹,近千年的古镇竟再找不到一丝“古”的痕迹。
老街坦然地卸去了陈旧的衣衫,远离了往日的拥挤与喧闹。老街是老了,老得人们不屑一顾,是旧了,旧得人们记不清它的面貌,但它无怨无悔地让出了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时间慢慢地磨平了人们对它的眷恋。
周庄人很聪明,赋予老街以新的生命,老街像一部赚钱的机器,源源不断地为周庄人创造着无穷的财富。
现代的周庄,引发人们想得很远。
石桥、小巷、老街,使人们追忆和怀念。
聪明的周庄人,使人羡慕而妒忌。
周庄,使人汗颜,使人愧疚,更多的给人留下了深沉的思索。
(发表于1994年3月2日《常熟日报》)
清明泪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每到清明节,我们都要上虞山,伫立在父母亲的墓前,默默地思念着远离而去的亲人,唁情涌动,哀思绵绵。
爸爸、妈妈,您们是千千万万个中国父母中最普通、最平淡的一对。在苍茫的历史长河里没有留一丝痕迹,而只有我们才永恒地印记着你们的音容笑貌,忆念着淡漠而苦涩的往事。
爸爸,您是一位慈祥而质朴的老人,带着自己五个儿女在生活的旅程上,像一匹负重的老驴,颠颠簸簸地跋涉了三十多年,生活的重担压弯了您的背脊;苍桑的岁月,过早地在您的额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是您爱自己的儿女,默默无闻地承受着生活的烦恼与重压。在我们的记忆中,您慈祥、诚恳,任劳任怨、与世无争,小小的铁匠铺燃烧着您的汗水,锤打着我们的希望。为生活所迫,您过早地把老大、老三送到了炉灶与铁墩旁,与您一起锻打着淡泊、清苦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淡静得像湖水,但却清苦得自由自在。
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我们平静的生活也沸腾起来了。您要为生活奔波,又要为我们的安危耽心。您无时无刻不在叮嘱我们,不要去参加“战斗队”,不要去“串联”,天不会塌下来的,可是我们与其他的狂热者一样,去游行示威、去参加街头的辩论,我们唯恐天真的塌下来。在这样的特殊年代,谁也摆脱不了这革命的风浪,这是历史的必然。结果给您带来了恐慌与不安,给您带来了致命的打击。您被造反派抓去当了活靶,说您是“小地主”、是“叛徒”,凭这两条,就可以对您实行“专政”。爸爸,您质朴无华、谨慎处世,承受得了生活压抑和煎熬,可是却躲避不了历史对您不公正的宣战。您以最大的毅力承受了不切实的诬陷之词,承受了造反派对您不公正的批斗,承受了牛棚里那种非人待遇,您却承受不了那种野蛮的攻击和凌辱。您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精疲力竭,感到了有生以来的最大羞辱,您感到这个世界已经别无留恋,您感到绝望,顶不住了。在清明前的一个细雨迷濛的清晨,您望了又望与你相濡以沫的妻子,又回过头来望望你酣睡中的儿女,想一走了之,却举足难移,难舍难分,肝肠寸断。可是一想到眼前难熬的境地,谩骂、攻击、屈辱、怨恨,您终于横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黄泉不归路。你狠心地离开了我们,过早地结束了这苦涩的人生。给家、给妈妈、给我们留下了一片空白与悲怆。
妈妈,您得知这个噩耗时天已大亮,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您横竖要我们去寻爸爸回来。我们怀着幻想,在河边转悠,希望河里没有父亲,父亲会突然回来,可是这只是幻想。当我们抬回父亲的遗体时,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震颤着我们的心房,她呼天抢地地要跟随父亲而去。可是不能呵,妈妈,还有三个儿女,叫我们也跟你去不成?见此场景,再硬的汉子也会动情落泪,再狠的造反派也会懊悔避让。可是在当时谁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母亲哭了整整四十九天,就此落下了双眼迷糊、昏厥气喘的毛病,以后一受刺激就会发作。这病要去了母亲的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