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廓天地间,四道恍若流星的迅影急掠,时而穿过瞬息万变的流云,时而插进郁郁苍苍的深山,正是迅速移动的四怪客,胖如山听闻紫轩的询问,自恋道:“你一下子问三个问题,是想把我难倒么?嘿嘿,那你可就想错了,在我们四兄弟中,我的脑瓜可是最灵光的!”瘦竹竿训斥道:“老四,你啰哩啰嗦一大堆干什么,这小子的问题,就像问你何时吃过饭,吃了多少,吃饱没有一般,你知道答案,岂非是天经地义的事!”
胖如山朝瘦竹竿横了一眼,暗自咕哝道:“他虽骂我,可他是我三哥,我不能顶嘴。嗯,刚刚的比试一定是个阴谋,对,一定是针对我胖如山的阴谋!否则为何高破天和矮临地的排名未变,单我胖如山变成了老四?”紫轩闻言便知,这胖如山在比试掌痕深浅的较量中排到了末尾,故而成了四兄弟中的老幺,胖如山又咕哝几句后道:“你自然是我们抓来的,和你在一块的混小子还在原处酣睡,我们现在是要找一个隐秘之所。”
紫轩询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寻觅隐蔽之所又是干吗?”青羽的珑鄂部一直在躲避天狼部追杀,所驻扎的地点不可谓不避影敛迹,再兼之距离指天山甚远,紫轩好奇四怪客是如何找到。胖如山露出少女的忸怩之态,羞涩笑道:“我们对你有特殊的感应,能发觉你的位置。”高破天也低眉垂目道:“至于找寻隐秘之所,当然是我们四个想和你永远待在一起,不想让别人打扰。”
矮临地羞人答答地道:“从今往后,我们四人再不与你分离,而谁若敢欺负你,四怪客便杀了谁!”瘦竹竿也不甘示弱:“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讲,四怪客一定帮你做到,只求你别离开我们!”四怪客皆是一言一语,所说的话尽是你侬我侬,同时又深情款款,如伊人在情郎怀中浅诉低吟,紫轩却听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紧了紧衣衫,心中惴惴道:“不会吧,四怪客有这种癖好?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紫轩心乱如麻时,四怪客兀自携着他追风逐电,忽而眼前出现一壁立千仞的山崖,高破天道:“咱们就寄居于此,怎么样?”胖如山摇头道:“不好不好,此地寸草不生萧条冷落,鸟不拉屎之地,不能待!”高破天冷声道:“胖如山,你是老四,插什么嘴!”此刻矮临地道:“我也觉得这里不宜居住。”瘦竹竿也点头表示赞同,高破天见状怒吼道:“好啊,你们三个合起伙来反对我,是不是不服我做老大?那么咱们再比一次,如何?”
胖如山连忙拍手道:“好好好!”
紫轩突然脱口道:“为什么不带我去你们家呢?”紫轩暗想若能在受辱之前,搞清这神秘莫测的四怪客来历,也算化除一个疑团,岂料四怪客闻言陡然安静下来,四周立刻哑然无声,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四怪客默然无语,他们正悬于高空,凭空生出登高临远,故乡渺邈的凄凉之感,良久后胖如山摸了摸肚子:“三位哥哥,我饿了。”瘦竹竿道:“我也饿了。”矮临地道:“我也是。”高破天一拍手道:“好,我们这就去吃饭!”
四怪客当即动身,他们刚刚还苦苦寻觅隐居之地,这时却将其抛到九霄云外,竟是赶到一气势恢宏的大城,市肆繁华,琼楼玉宇参差错落,疑无路处又有静室幽居,他们跃进一酒馆二楼,窗外天幕阴沉,有雨在伏笔,四怪客找了一靠窗位置,其余人见他们奇模怪样,都悄悄避开,紫轩落座后,四怪客也不点菜,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不过刹那,又都鬼魅出现,离奇的是每人手中都托着些美味佳肴,紫轩问道:“这些哪来的?”
拎着五只烤鸭的高破天道:“城中有一个家伙,烤好了许多滋味肥美的嫩鸭,但久久无人享用,我见那老板愁眉苦脸,就去拎了五只,现在那老板再不用为烤鸭太多,而发愁了,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件好事?”端着五笼包子的矮临地道:“我做的事也不差,我替一个发愁包子太多的家伙,取走了五笼包子,他现在一定乐开了花!”脖子上挂着五根香肠的胖如山道:“嘿嘿,我也做了一件好事。”提着一个蒸羊羔的瘦竹竿道:“我也是我也是。”
紫轩怔怔地凝视四怪客许久,旋即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有给钱?”高破天眉梢一皱:“钱?什么是钱?”矮临地道:“对啊,钱是什么东西?”瘦竹竿也是一丝不苟地问道:“小家伙,你知道钱是什么,对不对?快告诉我们。”胖如山欢欣鼓舞道:“嘿嘿,今天我就要认识一个新鲜事物,知道什么是钱了,以后定要向别人炫耀。”紫轩见他们郑重其事,不像作假,料想只怕他们素来如此,叹道:“你们真是做了件好事!我叫紫轩,今后别再叫我什么小家伙。”
馐珍佳肴在前,五人都开始大快朵颐。
紫轩一字一顿道:“我万分确定,此前绝未见过你们,你们为何说见过我?”高破天神秘兮兮道:“其实我们也说不准,只是觉得与你很熟悉,好似见过千万次,你身上有股吸引我们的熟稔味道。”矮临地接道:“这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但它却使我们很想和你待在一块,那让我们十分愉快!”紫轩放下竹筷,四怪客的话让他反胃,扭头望天,雨姗姗而来,淅淅沥沥落下,突听高破天的声音传来:“待会若有个女人来找你,你便想方设法跟着她!”
紫轩回眸四顾,赫然发现四怪客消失了踪影,这四人须臾前还吵着闹着,大有要与自己形影不离之意,熟料现今却将他孤零零丢在这里,紫轩呢喃道:“找我?而且还是个女人?什么情况?”摇头轻笑一声,又侧头望向窗外,细雨稠密,如帘如幕,忽地紫轩双目一亮,犹如漫天星辰倒映其中,酒馆前是一个五尺宽窄巷,环境清幽,如丝如雾的烟雨中,有一个女子撑着把油纸伞,蹁跹踏来,身上裹着件粉红色连衣裙。
皓腕晶莹如雪,双眸亮如点漆,每一寸肌肤都如刚出浴的凝脂,雪肤花貌,若初临尘世的仙子,寻常迈步徐行的动作都生出千娇百媚,她的出现,使紫轩眼中其余景致都失了颜色,到酒馆门前时她顿步合伞,甩落油纸伞上的雨水,旋即踩着木梯上来,周围不论男女,不管老幼,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而她则款款走至紫轩面前,坐下执筷,吃起桌上佳肴,这本是很突兀粗鲁的举止,但在她做来却是那么自然素雅。
她细嚼着一片香肠,问道:“你从四怪客口中问出来了?”直到她开口,紫轩才醒了三分,却不明所以:“问出什么?”她轻嗔:“你不想和我分享?”瞧着她薄怒的娇羞模样,紫轩只觉心中万马奔腾,但依旧迷糊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粉裙女子道:“当然是四怪客为什么每次都能预先知道,幽冥剑出现之地,你没问出来?”紫轩讶然道:“他们能事先得知幽冥剑出现在哪里?”
粉裙女子道:“这些天来,每每幽冥剑出现的地方,四怪客都会提前抵达那里,尽管后来出现的只是幽冥剑残影,但不难知晓,四怪客和幽冥剑间必有某种联系,最近许多人都在找他们,为的便是问出这件事,莫非你不是?”紫轩无奈道:“我还真的不是!”这次轮到粉裙女子惊讶:“那你为什么找上他们四个?”紫轩沮丧不已道:“哪里是我找上他们,明明是他们抓着我不放!还说什么,要带我到一个地方隐居!”
粉裙女子秀眉微皱:“他们缠着你不放?”紫轩忙不迭点头道:“是啊是啊!”粉裙女子素手支颐:“这可奇了,四怪客向来我行我素,从不顾念他人,便连知晓他们一个大秘密的我,都无法令他们与另外一人待在一起半天,现下他们却缠住了你…”剪水双眸朝紫轩看来,细细思索,紫轩问道:“你有关于他们的大秘密?什么大秘密?能不能告诉我?”粉裙女子笑道:“知道的人少时才叫秘密,若知道的人多了,那便不再是秘密,这道理你知道吧。”
阶前雨落不歇,粉裙女子站起道:“依你方才所讲,看来你与四怪客的关系不简单啊,如今他们跑了,你便跟着我吧!”她虽是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命令,可是听来却温柔委婉,四怪客临走时,要紫轩紧跟着这粉裙女子,不曾想他还未开口,粉裙女子就提出这一要求,紫轩暗想莫非四怪客与自己表现亲昵,为的就是要迷惑她?粉裙女子持伞在前,紫轩紧缀在后,他不是傻子,至少能看出对方,也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强者!
等他们到酒馆门口时,粉裙女子于细雨中撑伞,骤然明眸望向窄巷的入口,那里有一个僧人缓缓走来,先帮窄巷始端的住户收了摊位,又帮窄巷西边的居民抬了木箱,又帮窄巷东边的客商搬了行李,僧人面目清秀,神情祥和,眼中似蕴着一潭温柔春水,然而当他行到粉裙女子跟前时,笑意敛去,寒冷肃杀弥漫而出,但粉裙女子却痴痴地看着僧人,瞳光似水柔波。
一个冷漠庄重,一个风月情浓。
粉裙女子叫嚷道:“古离,你终于成功抵达大唐,成为佛教弟子,实现自己愿望了吗?我真为你高兴,古离,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那僧人的回答很漠然:“认识!“粉裙女子道:“这才对嘛,你怎么能忘了我穆烟呢,我可从未忘过…”僧人冷冷地打断道:“你是魔,我是佛!”粉裙女子呆了:“你说什么?你不记得我穆烟了吗?我们二十年前…”僧人再次冷漠无情地打断:“我在无生涯面壁四年,已将往事忘尽,现下只知你是魔,我是佛,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
粉裙女子穆烟强作镇定:“那你是要杀我了?”
僧人握紧禅杖:“不错,请施主出招!”
粉裙女子道:“其实你要杀我,根本用不着动武!”
僧人平静问道:“那用什么?”
粉裙女子凄然一笑,紫轩隐约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
尾语:
任何一句话,无论是诅咒,发誓,许愿,还是豪言壮语,亦或碎语闲言,都能说的惊天动地,但这只是一时效果,一句话的份量如何,主要看的是语者日后行动。
永远不要因为一个人表现出的快乐,便忘记去关心他(她)是否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