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哐当”,凳子撞上门框,全都散了架,纷纷落于地。沈誉宁颓然地扫了眼地上散落的凳子,举手拭去了额间的汗珠。再转身,眼看火已经越燃越旺,许多重物从屋顶上纷纷跌落,灰尘伴着烟雾,让她心急如焚。
沈誉宁与小梅能待的地方越来越少,小梅无措地望着沈誉宁,将最后的希望全都押在了她身上。沈誉宁看得明白,所以再一次看着这熊熊火苗下定了决心。
沈誉宁小心避开不断坠落而下的重物,来到小梅的身旁,猛然击中她的后背,小心搀扶住她,将她扶到地上放好。随即,她对着窗口开始鸟语……
整个屋子已经全都是火,那四处的烈火将沈誉宁逼到无路可退,她瞧了一眼窗外,外面寂静,看不出有人要来救火。她的眉心锁在一起,怀抱着小梅,咬牙道:“这么大的火,居然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杭晋承,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我报恩,看来,你真的是要逼死我们沈家所有人啊!”
沈誉宁喋喋不休地怒骂着杭晋承,可吸入的浓烟越来越多,精神越来越萎靡。
就在这个当口,默然出现在了窗口,透过浓烟努力寻找沈誉宁的身影,可眼前除了缭绕的烟雾和熊熊的火苗,什么都瞧不见,他不由得低声找寻:“誉宁?誉宁你在吗?”
“默然!”听到了默然的声音,沈誉宁的精神一下恢复,连忙撑住地板站起,双手拽住小梅的肩膀,狠命想往门口拉。
沈誉宁的声音被火苗吞噬时哔哔剥剥的声响所湮灭,但默然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再顾不上其他,运气一冲,将大门打开,火焰立即呼啸而出,他一退,但立即又用手臂捂住鼻子往里面冲。
屋子很小,几步往前,他便看见在努力拖动着小梅的沈誉宁,连忙将小梅扛在肩头,对沈誉宁匆匆道:“走!”
刚出屋子,整座木屋轰然而倒,沈誉宁大口喘着粗气看得目瞪口呆。
“誉宁,杭晋承这是要做什么?是要你的命吗?你快离开,我帮你报仇,取他的狗命太容易了!”默然一边用手掰过沈誉宁的身子,朝她上下打量,就怕她受伤,一边气冲冲地说道。
“默然,我没事。”沈誉宁别扭地躲开默然,却又叹了一口气,点头,“是我太年轻,一心想着要亲自为爹娘为如锦报仇雪恨,却低估了杭晋承的实力。”
听沈誉宁如此一说,默然面庞显露出一丝欣喜期盼之色,他绕到了沈誉宁面前,又急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我离开。”
可沈誉宁立即摇头:“默然,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简单,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我现在不是沈誉宁,而是沈如锦啊!如果我真的走了,杭晋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我沈家余下的一百二十三口人命该怎么办?”
“这……”默然眼神黯淡,可随即侧脸看着那依旧燃烧不止的烈火,“既然他想要放火烧死你,你就顺他的意,就此离开,假装丧命火海。”
“默然,丧命火海是要有尸首的啊!”沈誉宁听罢,连忙摇头止住了他这样的提议。
“那……”默然一下子语塞,目光低垂还在努力想着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匆匆的脚步声同时落入沈誉宁与默然的耳中。
“有人来了,你快走。”沈誉宁朝着那条暂时无人的小路瞧了一眼,催促道。
默然伸手,想抓住沈誉宁的手,强行带她离开,可手伸一半,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点头答应着沈誉宁:“誉宁,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记得要叫我,不要一个人硬撑。”
沈誉宁被默然说中心思,躲避开目光,只是嘴上答应:“我知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默然带着留恋的目光又看了一眼沈誉宁,猛然别过头,纵身一跃,就此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杭晋承已经赶到,但目光触及那已经倒塌的木屋,一下止住脚步,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回王爷,我们觉察到动静,本是……本是想来瞧瞧的,可六王爷说……说不必,让我们……好好守着自己的位置,怕是有人……使调虎离山之计。”一旁的守卫立即躬身跪下,牙齿打着战硬着头皮回禀。
杭晋承满是怒色,想发火,可听罢守卫的禀告,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艰难地点了两下头,像是在安慰自己:“好,好,去把六王爷给我找来!”
说罢,脚步匆匆,快速往前。没了树丛的遮掩,几步之后,他见到了沈誉宁。
沈誉宁脸上一块白一块黑,满身狼狈,瘫坐在地上将小梅紧紧护在怀间,对杭晋承的到来置若罔闻。
“如锦,你……没事吧?”细细瞧了下,杭晋承才辨认出那是沈誉宁,手一挥,让侍卫去救火,自己蹲下身,与她齐平。
沈誉宁扫了一眼在自己身旁的杭晋承,随即目光又凝聚在了怀间的小梅身上,冷冷道:“没将我烧死,很失望吧?”
虽说对沈如锦是厌恶,可现在,杭晋承看着她的一身落魄,被她的话语一呛,却没有着急解释,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很久,才又抬起头来:“我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哼!”沈誉宁冷笑着哼出声,对上杭晋承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同时一惊,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慌忙都又岔开自己的目光。
那种熟悉的心动之感在杭晋承的心间一闪而过,他摇着头缓缓地站直身子,却又不由自主地再将目光凝聚在了沈誉宁的身上——这根本不是从前沈如锦给自己的感觉。
“五哥,你找我?”杭晋致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来,可在看到沈誉宁的刹那,脸色骤变。
闻声,杭晋承立即转身,几步逼近:“说,是不是你放的火?”
杭晋致放的火,沈誉宁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她随着杭晋承的声音将目光投在了杭晋致的身上,嘴角冷蔑一笑,等着他的回答。
杭晋致双目微微闭上,略略想了一会儿,竟是点头坦白:“是,就是我放的火,而且是我不让那些守卫来救火,至于我为什么会这样做,相信五哥你是明白的。”
杭晋承没有料到杭晋致会承认得这样痛快,眼睛逼视着他,仿佛想听到另一种答案,可杭晋致说罢,竟叹过一口气,望了眼沈誉宁,带了些惋惜:“可没想到,她的命竟然这么大,这样大的一场火,竟然也没能烧死她。”
“晋致!”听着杭晋致散漫的声音,杭晋承的拳头已然握起,青筋暴露,呵斥一声,竟然甩手,一巴掌清脆地打在了杭晋致的脸上。
那样的一声,使得所有人纷纷侧目。杭晋致的眼中竟是诧异,他的确是意外,手慢慢抚过被打的面庞,再缓缓放下,一言未发,可目光之中的诧异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嘲,嘴角也由此咧开,几声干笑响起:“呵、呵、呵……”
杭晋承打过去的手依旧停留在半空之中,自己也有些蒙了,他张口想对杭晋致解释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沈誉宁小心地将小梅放平,慢慢站起来,转身面对他们两兄弟,话语冰凉道:“真是一场好戏。”
话音落在了杭晋承的耳中,却再没有对上她双眸的勇气,他低下头,看着平坦的地面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沈誉宁听罢他的话,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希望你能言而有信。”随即转身,弯腰将小梅搀扶起来。小梅被沈誉宁击了一下,昏睡得沉,所以全靠沈誉宁将她的身子搀扶而起。沈誉宁将小梅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重重喘过一口气,沈誉宁就朝着之前的住所挪步而去。
那些声响,让本是低头的杭晋承侧目,看到沈誉宁艰难的样子,他快步过去,从另一侧扶住小梅,缓住沈誉宁的步伐:“我来帮你。”
沈誉宁不敢再瞧他的眼睛,只是朝着空旷的地方吐了口带着沙子的唾沫:“不用。”
杭晋承没有再坚持,担忧地松开搀扶着小梅的手,果然失去杭晋承的相帮,沈誉宁的身体朝着小梅那一侧倒去,但她马步一扎,立即稳住,咬紧牙关,再一次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去。
安静下来,便能清晰地听到火苗嘶嘶被浇灭的声响,夹杂着那些守卫的嘈杂声响。杭晋致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沈誉宁,直至她拐弯,身影隐于花丛不见了,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却是面对了杭晋承:“你说得不错,她的确……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只是五哥,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她怎样变,也改变不了沈家女儿这个身份。她存活在恭王府一日,就不会放过你,皇兄也不会放过你。”
听闻杭晋致这样的言语,杭晋承不过微微一笑:“六弟,刚刚五哥一时冲动,你不要放在心上。”
杭晋致过去,又将手搭上杭晋承的肩膀:“你打我,我不会放在心上,可我想知道,五哥你为何要打我这一巴掌?是因为你真的爱上沈如锦,怕我害死她?”
“我是怕你害死她,但是爱……”杭晋承说着也伸手搭上杭晋致的肩膀,“昨夜,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我这辈子,心中所爱之人,唯有她。”
听杭晋承这样一说,杭晋致放心地放下手:“我们兄弟三个,都是一个德行。皇嫂不能生育,可皇兄依旧只钟情她一人,从不封妃;而你呢,爱上一个不曾谋面的女子,只怕一生只能将爱放在回忆之中;而我,心里明明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却还是那样死心塌地……罢了,只要你对沈家女儿没动真感情,那一切就好办,我也再不做这个滥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