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杭晋致一下子站起,也将杭晋承拉着一起站起,随即双手抚上他的双肩,用力想将杭晋承震清醒:“无论她怎样变,都变不了她是沈奎山女儿的事实!皇兄对你早有疑心,若非你装病多年,若非我们是同一个母妃,估计我们的下场早就如四哥了!现在你维护着沈奎山的女儿,你让皇兄怎么想你?”
“我对皇兄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皇兄自然也会明白的,我只不过是维护一个女人,难道皇兄还会有想法?”又几杯酒下肚,杭晋致的脸上滚烫,走路也歪斜,声调也高起来了。
杭晋致一手夺过杭晋承手上的酒杯,摔裂于地:“是一个女人吗?还有沈家的一百二十三人!你帮皇兄除了沈奎山,却用他们沈家剩余的一百二十三人做条件。皇兄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肯定有他的想法。五哥,你醒醒吧,他是我们的大哥,可他还是皇上!”
“想法?我一个病秧子有什么想法?”杭晋承歪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话语都变得懒怠起来。
“你……”杭晋致左右查看无人,才站在杭晋承身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说道,“五哥,你是装病,若是被皇兄知道,你更是有嘴无处说了!唉,五哥,你一向谨慎,怎么就在沈家的这件事上这么放不下呢?你那个王妃,之前你根本连说都懒得说,现在反而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定是觉得她是沈家唯一的血脉了,觉得亏欠她,可沈家这件事,完全是皇兄的主意,不过是借了你的手,你是他们沈家的恩人还不为过,还顶着这么大一个仇人的帽子,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杭晋致说一句,杭晋承点一下头,直到他说完,杭晋承才咧开嘴胡乱拍着杭晋致的胸脯笑着说道:“还是六弟最了解你五哥啊!只是六弟啊……沈将军呢……只是太过耿直……的确是我冤枉……若不做些事补救……晚上会睡不着……那样,心才会更累啊……我保住如锦……也算……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杭晋致看杭晋承说着说着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悲痛,替他叹过一口气,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沈如锦,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我五哥的灾难。
决心下定,杭晋致心里又有些忐忑,他瞧了一眼已侧身倒在椅上似乎已经睡着的杭晋承,又贴近了他,几分小心翼翼地问道:“五哥,你对那个沈如锦,只有亏欠,没有爱吧?”
“爱?”原本仿若睡着的杭晋承听到有人与自己说话,又一下坐起,一时没坐稳,又朝另一侧倒去,趴稳了,才哈哈笑道:“爱?我怎么会爱她?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本是松下一口气的杭晋致听完杭晋承的这句话,不由得又皱起眉,自己嘟囔:“嗯,你爱的是没见过样貌、没说过话、没留下姓名的弹琴女子……这样的女子,你怎么可能再遇到?唉,算了,只要不是沈如锦就好!”
嘟囔到最后,杭晋致释然,心中的决定更坚定了一些。
“呼——呼——”杭晋承已经歪在椅上轻声打着呼。热菜才上来,门被叩响,丫鬟得了杭晋致的令推门送菜。就是这短暂时间,悠扬的琴声传来,已入睡梦的杭晋承恍若行尸走肉,一下子站起,吓了杭晋致一跳。
“五哥,你做什么?”
“别出声,你听,是琴声……”杭晋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侧着耳朵去寻觅那缥缈乐声。
杭晋致无奈地呼出一口气,瞧了眼那送菜丫鬟,问道:“谁在弹琴呢?”
那丫鬟见两位王爷都在,哆哆嗦嗦,一时还未应答,杭晋承已经扫了兴致,一连摇了好几下头:“不是她,不是那种琴声,根本就不是……”
丫鬟这才哆嗦着道:“回六王爷,是……是柳意夫人……在弹琴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杭晋致挥手,那丫鬟立即如释重负,紧紧抱着端菜盘退出去了。
因了琴声一激,杭晋承清醒了一些,自己舀了一碗水晶鱼丸汤,喝去大半,酒解了三四分。他看杭晋致一直在那儿站着,追寻那连续传来的琴声,突然来了兴致,问:“六弟,你说我把柳意立为侧妃,怎么样?”
听了这句话,杭晋致转身:“只是因为她会弹琴吗?”
杭晋承默然,又将余下的半碗丸子汤倒入了肚中,满面颓丧之色。
可杭晋致并没有就此住嘴,几步过来,随意拣了张凳子坐下,耐心劝道:“五哥,这世上好女人这么多,你还怕找不到?你要找到你爱的这个女子,根本不可能,难道你准备就这么荒废自己一辈子,让沈如锦这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占据着你的王妃之位一辈子?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那么你呢?”杭晋致说罢,杭晋承脱口而出,“你跟我难道不是一样吗?你爱的人根本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又为何迟迟不肯立王妃呢?”
这样的话语一出,杭晋致再不敢多言别的,抓起桌上的酒壶,并不将佳酿倒入酒杯,而是直接灌入嘴中。杭晋承看罢,哈哈一笑,也随之抓起一壶酒。两人一醉方休。
天刚放亮,杭晋致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见临湘榭中一片狼藉,碟子酒杯散落一地,杭晋承趴在桌上,呼呼睡得正香。杭晋致的头有些昏沉,用力甩了一甩,就跌跌撞撞将门推开。
王府的花园,一片静谧,下人都还未起,杭晋致走在晨花之间,精神不一会儿便抖擞起来。他四处闲看,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盛,形神皆具,沁人心脾。独自转了几圈,也不见一个人影,杭晋致不由得有些无趣,折身准备回临湘榭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再一次环顾四周,确定周遭并无一人后,便朝着关押沈誉宁的木屋走去,起先他的步伐稳健,时刻准备着与人相碰而有解释,可慢慢地,他的步履越来越快,到达木屋时,沈誉宁与小梅正睡得香。
杭晋致侧身,从窗棂的缝隙中查看里面的情况。沈誉宁昨夜很晚才睡着,小梅不会武功,警惕性低,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身上盖了些稻草,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降临。
杭晋致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手慢慢摸索向怀间,已经触碰到了飞镖,突然,窸窣碎响传来,他慌忙一跃,落在了木屋的屋顶之上。
“你说王爷为什么把王妃关在这里啊?”一个丫鬟打着哈欠朝着木屋边走来边问身旁的同伴。
“嘘,你小声点儿,也不怕别人听见。”另一个丫鬟显然谨慎,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声责怪道,“王爷本来就不喜欢王妃,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咱们快点把饭送好就回去,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那才最好呢!”
那个丫鬟吐了吐舌头,加紧脚步,见沈誉宁还不曾醒,便将几个包子用牛皮纸包了扔了进去。之后两个丫鬟携手匆匆往厨房赶去。
待她们一走远,杭晋致便跃下,声音虽轻,可却落在已然醒来、不过是装睡的沈誉宁的耳中。
沈誉宁的身子低低地趴着,依旧是熟睡的样子,眼睛却是半眯,但终究看不清窗外究竟何人。沈誉宁想了想,便假意侧了个身子,待清清楚楚地看到杭晋致后,又一次将手探入怀间。她的手扶上小梅的胳膊,却不敢太用力,神经紧绷,随时准备着。
杭晋致的手缓缓掏出,却是什么都不曾拿,他眉头略皱:“不行,不能用飞镖,不然五哥肯定能猜出是我干的!”
他兀自说着话,眼睛却是在胡乱瞄着,突然,一丝笑意浮现,杭晋致从怀间拿出了火石,轻轻擦燃,点了木屋一角。
这所屋子皆是用木头制成,被风一吹,火燃得极快,杭晋致瞧了一眼,见沈誉宁与小梅依旧趴在地上沉睡,便放心地离开。
杭晋致的身影一消失,沈誉宁慌忙将小梅拉起。
“小姐,怎么啦?”小梅揉着惺忪的眼睛,满脸不解,可随即便咳嗽起来,“小姐,这是什么味?怎么那么呛人啊?”
沈誉宁匆忙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布,罩住鼻子,对小梅眨了眨眼,示意她按着自己的方法去做,随后就冲到了门前。她用力去开门,门被锁得死死的,根本就打不开。
“小姐,火,是火!”小梅后知后觉,知道火苗蔓延到了屋中,才躲着叫嚷道,“小姐,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小姐,救我出去。”
地上全都是散落的稻草,火苗燃烧得极快,沈誉宁一次次地撞击着门框,门框“哐当哐当”直响,摇摇欲坠,可始终打不开。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着火了!”小梅趴在窗台之上,竭力呼救。
而沈誉宁见撞门无果,站立在零星火苗之间四处张望,见到角落一张缺了腿的凳子,立即冲过去,将它扔在暂且不曾燃着的空旷之处,用衣摆将上面的一丝火苗扑灭。而后,手一提,远远朝着门框扔去。
“哐”的一声,凳子与门猛然撞击后,跌落在地。沈誉宁大步踏前,又捡起,用这凳子重重敲击门框。
“小姐,你快点儿快点儿!”小梅转身,看着越来越大的火,不停地跺着脚。催促完了,又透过窗户大声地喊救命,却被呛得不停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