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天早上,杜玉梅在做早饭之前,先就去菜地摘菜蔬。这时天色还颇暗。她一开门,“阿乌”一下就从屋里窜了出去,叫玉梅由不得高声喊:
“阿乌,快回来,快回来,不许跑出去!”
这“阿乌”哪听她的,只一眨眼功夫,它就象幽灵一样消失不见了。
玉梅没再管它。“阿乌”虽然偶尔会象今天这样不大听她的话儿,但它也不会跑到找不到它的地方去,过不了多久它就会自己跑回家来蹭到她的身边来的。
玉梅抓紧时间去菜地。她家的菜地不是很大,只有两分多,在山边,主要种了韭菜、油荬菜和苦荬菜。韭菜和苦荬菜都长得很慢,而且不大经得摘叶;油荬菜则不仅长得稍快,还很有得摘叶——对她们这样的农村家庭来说,从来是不会花钱去别人那儿买蔬菜的,菜地不多,不能让菜轮茬得快,就只能靠那菜经得摘叶了。不然新菜秧长大不快,接不上趟,中间就会很久没新鲜蔬菜吃,只能吃菜干和酸菜。而那菜干和酸菜的味道没那么好,吃多了会反胃,玉梅向来都很不爱吃的。
玉梅的妈妈跑回了娘家,没有成年女人到菜地干活,她爸爸又从来不下菜地的,玉梅就只能自己勉为其难的去干了。
现在早饭还没吃,玉梅不会在菜地里干活,所以没带锄头、刮子等工具,她只空着手,摘下了菜就放到臂弯里,挽在身子上。
“玉梅,你爸是怎么搞的,老婆整天跑回娘家去他也要喝酒,好象酒是他的命一样,就是戒不掉!”
这时钱青霞也在附近自己家的菜地里摘菜,看见了玉梅就向她望过来,显得很关心地对她说。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这么爱喝酒,谁也管不了他。”玉梅说。
“你爸怕你爷爷的啊,怎么你爷爷也管不住他呢?”
“酒鬼就是这样的,只要上瘾了,谁的话儿他也不会听的。”
“那可真糟糕啊,真糟糕啊,只有喝到死才能解决了。”钱青霞直摇头。
在早上摘菜,因为只摘一点儿,玉梅很快就摘好了。在她摘菜的时候,“阿乌”一直没出现在她的面前,就连她回到家已煮起了早饭,“阿乌”也
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到了她的身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站在那里,尾巴慢慢地摇摆着,象一副舒服够了的样儿。
“今日我抓到了两只田鸡,中午可以加菜了。”
父亲杜小陆提了两袋东西从外边回来说。
“是呵,可以加菜了。家里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加菜了。难得爸爸今天去抓到田鸡回来啊!”
玉梅想着,兴冲冲地跑去抱了草烧锅,决定将田鸡(青蛙)先剥了皮后,就用火烧它个五成熟,这样到了中午炒来吃时味道会更好。
在本地,由于最近几年各个生产大队收成都不好,很多人家都没糠、米、菜养鸡、养鸭、养猪了,河里的鱼虾除了杜宗源、钱金宝之外也难捕到,大多很少吃到荤了。玉梅家更是如此。
这一次叫玉梅想不到的是,她爸爸杜小陆竟不仅抓到了田鸡,同时还买回了一块豆腐。
杜玉梅在门口剖着田鸡的时候,杜良健在这门前经过,凑到她跟前来说:“好肥的田鸡!现在没鸡鸭猪肉吃,人人都想抓田鸡来吃,很难抓到了啊。莫说这么肥的,就连瘦的也抓不到手了哩。玉梅你们家这田鸡是在哪儿抓到的?”
“我不知道。是我爸抓回来的。他没告诉我听。”玉梅回答。
“你爸还会抓田鸡?他那个酒鬼除了吃酒不落人后之外,哪一样很会做?”杜良健有些不信。
“就是我抓的。全是我自己抓的。你就莫不信。”杜小陆从屋里走出来说。
“真的是你抓的?”
“当然是我抓的。我这人从来不偷不抢,要不是自己去抓,还会有谁肯送田鸡给我?”
“是在哪儿抓的?”
“是……”杜小陆想要告诉给他,但马上又住了口,“我怎么能告诉你呢?要是你也去抓,到时我想抓也没得地方去抓了,我家还有田鸡肉吃吗?”
“你倒好有私心。”
“那当然啦。这世上除了傻瓜之外,谁还会为别人着想呢?!”
“你呀你……”杜良健还想再说什么话儿,但最终话语在舌头打转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说出来,他脸色颇为阴沉地只好走了过去。
玉梅家早饭煮蕃薯粥吃,没什么送饭的下饭菜,杜小陆说:“早上就吃了那豆腐,生着吃,味道很鲜呵!”
“我不要生吃豆腐,我要煮熟吃。”弟弟杜水柱说。
“不煮。哪有那么多柴火煮。”杜小陆对水柱瞪眼睛。
“灶屋里不是有很多柴火么?怎么没有柴火煮?”杜水柱不相信。
“你说得真容易,有柴火煮!现在到处都不准斩柴草了,烧完家里的这些柴草,以后还不知道斩不斩得到了哩!”杜小陆说。
结果玉梅便没用火煮豆腐了。
然而,生豆腐是撒了生西粉的,吃下肚去后,肚子很快感到很热,并生痛。
玉梅觉得很不好受,而弟弟水柱则哭叫起来,乱嚷:“我肚子疼!我肚子疼啊!”
他们的这种模样叫杜小陆很懊恼,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唉,不该不煮,不该不煮啊,煮了就好了。柴草是省不得的呵!”他连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