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事情到这儿还没有完,杜源宗由于气不顺,回到家去还高声怒骂,结果将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在给惊动的邻居中,也有贱妹杜月雨。她出去看了一下,见杜源宗气得不行,觉得他没抓住那大鱼确实很可惜,便摇了摇头,说:
“我们农村人,一年到头什么猪肉、牛肉也没很多吃,只这鱼肉还多一些吃。现在那么大条鱼也捞到抓不住,真是叫人很难受啊。”
“最主要的是没抓住那大鱼还小事,到头来还弄得自己一身水,人也累得够戗,是谁都会生气啊。”杜锦福插嘴说。
“我明日非抓住那鱼不可!我明日非抓住那鱼不可!”杜源宗望着众人,象发誓似地说。
杜月雨看向他,脑子里想着村边那宽大的河流,那河流里有那么多的水,大鱼往哪儿游都行,觉得没那可能。但她没再说什么话儿就回家了。
这时她准备用自己大队种的糯米,花上半天时间拿石磨磨出一斤多米粉做成灰水糍来吃。
灰水糍是广东客家特产,有放糖的,也有放盐的,还有放肉或青菜、辣椒的,随做的、吃的人喜欢。
杜月雨做灰水糍从来不大讲究,有糖放糖,没糖放盐,假如家里有好菜,她也不包在灰水糍里,而是把灰水糍切成片,让菜和灰水糍一起盛在锅里,加进水去煮熟就行了。
杜月雨在平常吃晚饭的时间就把灰水糍煮好了。可是儿子卢安远不知去哪儿了,还没回来。
她每次吃饭都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单独吃的,怎么等都要等到儿子回来。因此她就让灰水糍留在锅里,自己时不时地走到门口往外望。
她先望了三次,没能见到儿子的影儿,便想:“队里今日又没有专门叫他去干什么活儿,他怎么也这么晚都不回来呢?”
同巷的人都是很知道贱妹十分牵挂她的儿子的。特别是杜锦福,过去与她弟弟杜月和玩得最好,这时便捧着碗饭凑过来问:
“安远还没回来吗?”
“是啊,是啊,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他好象在村边哩。”杜锦福说。
“他在那儿干什么?”
“不知道。好象在找谁吧,我一个钟前才见他在那儿走来走去。”
“哦,原来这样。原来这样。”贱妹点点头,放下心来。
杜锦福回到自家屋里去了。
后来贱妹又走到门口去往外再望了三次,还是不见儿子的影儿,她就又有些焦躁起来,暗暗想:“他到底是去了哪儿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想到回来呢?”
这时她是想不到的。因为卢安远听钱新莲跟他说她有可能过几天就离开本村,他怕以后更难看见她了,就又到村外去到处“碰”她,碰不到就想跑到她家窗外去往里偷窥,可是最终没有勇气,只能在外边磨上两三个钟头,然后心有不甘地满带懊丧地回到了家来。在这当中他总是克制自己,不断拿理智来克制,叫自己不要再想她,自己这一辈子是无福娶到她的,可是他却做不到。
贱妹一见儿子出现在家门口,温馨的祥和立刻就充塞到她的心中,就象失而复得那样感觉分外惊喜,一句话儿也不忍去责备他,赶快就去舀出灰水糍来。送到安远面前说:
“好久没吃过灰水糍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灰水糍,现在多吃点儿吧。”
“好,我吃,我吃。妈你也多吃。”卢安远说。
“行,我多吃,我多吃。”贱妹笑着道。
然后他们两人便马上各端了一碗灰水糍去吃,都觉得很好吃。
正在吃着这晚饭的时候,快五十岁了的钱力泉父亲钱有明走进来对卢安远说:“金宝叫你现在去他家打公花(一种扑克)哩,你快去吧。”
“等他吃完饭。等他吃完饭。”贱妹笑着对钱有明道。
“那快点儿。”
“行,行。”安远应着。
过了一会儿,杜锦福的儿子杜守才也走了进来,对卢安远说:“安远,力泉、草根叫你现在去草根家打公花哩,你快去吧。”
安远说:“有明叔才来叫我去金宝叔家打公花了,你又来,我哪分得了那么多身啊?”
钱有明接口道:“就是,我已经叫安远去打公花了,你们还来叫他,你们现在叫什么叫啊!”
“你已经叫了?”杜守才象不好意思似地对钱有明笑一笑,然后说:“好,那他就跟你们玩吧,我另外去叫人,不叫他了。”
随后他就告辞离开了。